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黄昏时分,鹅毛大雪突然倾落,风卷着雪沫子砸在堡墙上,“簌簌”作响,能见度不足百步。刘家堡的了望塔上,哨兵裹着厚厚的棉袍,眯着眼盯着北方的地平线,手里的铜锣被冻得冰凉——按刘江的命令,哪怕是暴雪天,哨戒也半分不能松。
突然,他瞳孔猛地一缩!
风雪中,地平线尽头隐约出现了几个黑点,速度极快,正朝着刘家堡的方向移动。他连忙揉了揉冻僵的眼睛,掏出怀里的望远镜(刘江用放大镜改造的简易望远镜),镜头里的景象让他心脏骤然收紧:不是流民,不是溃兵,是骑兵!约摸二三十骑,正踩着积雪疾驰而来,马鬃上挂着雪,远远看去像一群移动的黑影。
“警——报!有骑兵!”
哨兵的吼声被风雪撕得有些破碎,却依旧尖锐地穿透了堡内的宁静。他同时敲响了铜锣,“哐哐哐”的锣声急促而沉重,像锤子一样砸在每个人心上。
堡内瞬间动了!正在吃饭的护卫扔下粗瓷碗,抓起靠在墙边的长枪就往堡墙跑;工匠坊里的王铁山,一把抄起案上的震天雷,往箭楼方向冲;张老汉赶紧把孩子们往地窖口带,妇女们也攥紧了手里的布巾,眼神里满是紧张。
刘江和赵忠几乎同时冲上东墙。刘江接过哨兵递来的望远镜,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骑兵已近了些,风雪挡不住他们的速度,马队散而不乱,间距保持得均匀,显然是惯于协同的老手。更让人心沉的是他们的装束:大多穿着深色皮袄,外面套着轻便的棉甲,头盔是尖顶样式,还有几人戴着瓜皮帽,跟明军的布甲、流寇的破烂衣裳截然不同,透着一股异族的冷硬。
“他们没冲过来,在绕!”赵忠指着望远镜外,声音凝重。
果然,那队骑兵冲到离堡墙约两百步远的地方,突然放慢速度,分成两队,一队往东,一队往西,开始绕着刘家堡转圈侦察。马蹄踏在积雪上,“咯吱”声隐约传来,他们的动作极快,像幽灵一样在风雪中穿梭,偶尔有骑兵勒住马,抬头望向堡墙上的垛口,眼神冷漠得像在看一块石头,没有丝毫情绪。
有个骑兵甚至策马靠近到一百五十步——这已是刘家堡弓手的有效射程边缘,他却毫不在意,抬手用手里的短弓指了指堡墙的东南角(曾被王老虎攻击的薄弱点),又指了指箭楼,随后猛地一夹马腹,转身消失在风雪里,动作流畅得让人胆寒。
“是蒙古人?还是……”赵忠攥紧了手里的刀,嘴唇抿成一条线,“看这马术和装束,不像之前遇到的察哈尔散兵,倒像是……鞑子的探马!”
“鞑子”两个字,像一块冰掉进滚油里,旁边的护卫们都屏住了呼吸。他们没见过清军,但也听过逃难者的描述——清军骑兵马术精湛,侦察时从不恋战,却能把对手的防御摸得一清二楚。
刘江放下望远镜,雪沫子落在他的睫毛上,他却没顾着擦,只深吸了一口带着寒气的空气,冰冷的气息顺着喉咙往下走,反而让他更清醒。他握紧腰刀的刀柄,刀柄上的木纹硌着手心,带来一丝踏实的触感。
“终于来了。”他的声音很沉,却异常平静,没有丝毫慌乱,“赵大哥,传令下去:按第一预案执行。”
“是!”赵忠立刻转身,对着墙下大喊:
“弓手队各就各位!箭上弦,瞄准骑兵动向,没有命令不许放箭!”
“抛石机组检查绞盘和石弹,震天雷备好,随时待命!”
“预备队守在东南角,加固木栅栏,防止他们突袭薄弱点!”
“张老汉,带妇孺进地窖,没命令不许出来!”
命令一道道传下去,堡内的慌乱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紧绷的秩序。弓手们趴在垛口后,手指扣着弓弦,目光紧紧盯着风雪中移动的骑兵;抛石机旁的工匠,正快速检查绞盘的绳子,把震天雷小心地放进抛射筐;预备队的护卫,扛着长枪守在东南角,木栅栏后还堆着备好的滚石。
那队骑兵绕堡侦察了约一炷香的时间,没再靠近,也没发起攻击,像是把刘家堡的防御摸透了,最后在西边汇合,朝着北方疾驰而去,很快消失在风雪里,只留下雪地上一串凌乱的马蹄印,和空气中尚未散去的肃杀之气。
堡墙上一片寂静,只有风雪还在呼啸。有个年轻护卫松了口气,低声道:“他们……走了?”
“没走。”刘江摇了摇头,眼神依旧盯着北方,“这是探马,他们回去报信了。真正的敌人,很快就会来。”
他抬手拍了拍旁边护卫的肩膀,声音坚定:“都打起精神!守住这道墙,就是守住咱们的家。接下来,有的打了。”
风雪更大了,把堡墙的影子拉得很长。第一声嗥叫已经响起,狼,真的来了。刘家堡的灯光在风雪中摇曳,却没有熄灭——那是四百多口人,用信念和刀枪,撑起的求生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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