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停了半日,天空依旧是铅灰色的,阳光透不过厚重的云层,只在远处的地平线上留下一抹淡淡的亮。巴特尔勒马站在土坡上,手里把玩着一支从刘家堡墙上拔下的箭——箭杆是硬木做的,箭簇磨得锋利,显然是精心打造。他望着眼前如同铜墙铁壁的刘家堡,眉头拧成了疙瘩。
已经耗了五天。轮番骚扰没磨垮守军的士气,冷箭只造成零星伤亡,火箭和抛石机虽没伤到他的人,却也让骑兵们不敢靠得太近。这堡子像只缩成一团的刺猬,浑身上下都是尖刺,硬啃下去,就算能啃下来,他这二十多骑也得折损大半,太不划算。
“头领,再耗下去,咱们的干粮和马料都快不够了。”副手凑过来,低声提醒。他们从草原南下,带的干粮本就不多,这几天围着堡子转,马料全靠沿途劫掠,再耗下去,别说打堡子,连回去的路都难走。
巴特尔眯了眯眼,目光从堡墙上移开,扫向刘家堡外围——离堡三里外,散落着十几个低矮的窝棚,那是之前逃难来的流民没进堡时搭建的临时住所,后来大部分人进了堡,只剩几个空窝棚,偶尔有流民去那边的田庄里照看过冬的菜窖;更远处,还有两个小田庄,是附近农户留下的,之前刘江曾让人去收拢过粮食,却没来得及把所有牲畜都牵进堡。
“这堡子啃不动,不代表没别的东西可拿。”巴特尔突然笑了,脸上的刀疤跟着扭曲,“留五骑在这儿盯着,别让他们出来。剩下的人,跟我去洗了外围的窝棚和田庄!”
他要的不是非要拿下刘家堡,而是不能空手而归。外围的窝棚和田庄里,就算没多少粮食,总能抢些牲畜、衣物,烧了那些窝棚,还能再吓吓堡里的人——说不定能把他们的胆子吓破,到时候再回来啃这只“刺猬”,就容易多了。
副手眼睛一亮,立刻下去传令。很快,五骑留在土坡下,继续对着堡墙虚张声势;剩下的十八骑,跟着巴特尔,朝着三里外的窝棚群疾驰而去。
“不好!他们往窝棚那边去了!”北墙的哨兵突然大喊,声音里满是焦急。
刘江和赵忠立刻冲到北墙,顺着哨兵指的方向望去——十八骑蒙古骑兵像一股黑色的旋风,正朝着外围的窝棚群冲去,马蹄踏过冻雪,扬起漫天雪沫,速度快得惊人。
“这群狗娘养的!”赵忠气得一拳砸在垛口上,“他们打不进堡,就去祸害外围!”
窝棚群里虽没人,却有几个流民之前藏在菜窖里的土豆和红薯,还有两匹没来得及牵进堡的老马,那是张老汉之前用来拉车的,后来因为堡内马料紧张,暂时拴在窝棚旁的马棚里。更重要的是,那些窝棚是不少流民曾经的家,烧了窝棚,对他们的士气又是一次打击。
“能不能派一队人出去?”赵忠急道,“二十个精锐,说不定能把他们赶跑!”
刘江摇了摇头,眼神里满是无奈:“不能。他们留了五骑盯着咱们,一旦咱们开门出去,那五骑肯定会缠住咱们,巴特尔的十八骑再掉头回来,正好把咱们的人包夹——骑兵在开阔地,咱们的人根本不是对手。”
他知道,这是巴特尔的诡计——故意去劫掠外围,引诱他们开门出战,在开阔地里用骑兵优势吃掉守军。可明知道是计,看着外围被抢,心里还是像被刀割一样难受。
说话间,蒙古骑兵已冲到窝棚群。他们没下马,直接用马刀劈砍窝棚的木架子,干柴搭建的窝棚遇刀就散,有个骑兵还点燃了火把,扔向铺着干草的窝棚顶,“呼”的一声,火苗瞬间窜了起来,很快就把整个窝棚烧得噼啪作响。
两匹老马被惊得嘶鸣,朝着田庄的方向跑,却被两个蒙古骑兵追上,用套索套住脖子,硬生生拽了回来;还有个骑兵冲进菜窖,把里面的土豆和红薯装进随身的布袋里,脸上满是得意。
“住手!”堡墙上的流民看着自己曾经的窝棚被烧,老马被抢,气得眼睛通红,有人捡起地上的石头,朝着蒙古骑兵的方向扔去,却根本扔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火光越来越大。
很快,十几个窝棚全被烧了,浓烟滚滚,在铅灰色的天空下格外刺眼。巴特尔勒住马,朝着堡墙的方向扬了扬手里的马刀,像是在挑衅,随后带着人,赶着两匹老马,朝着远处的田庄去了——那里还有更多可抢的东西。
堡墙上一片死寂。流民们看着远处的火光,有的红了眼眶,有的攥紧了拳头,却没人说话,只有压抑的喘息声。刚才被烧的窝棚里,有小栓之前住过的,他蹲在垛口边,看着火光,眼泪掉在雪地里,瞬间冻成了小冰粒。
“别看着了。”刘江拍了拍小栓的肩膀,声音沉而有力,“他们烧了窝棚,抢了马,可他们拿不走咱们的堡,拿不走咱们的人。只要咱们守住这道墙,等他们粮尽退去,咱们还能再盖新的窝棚,再养新的马。”
他转向所有人,提高了声音:“巴特尔想吓住咱们,想让咱们乱了阵脚,咱们偏不!窝棚没了可以再盖,马没了可以再养,可要是这堡丢了,咱们就什么都没了!都打起精神,守住墙,就是守住咱们的根!”
赵忠也跟着道:“少爷说得对!等他们劫掠完回来,说不定就是咱们反击的机会!现在别慌,别乱,守好自己的位置!”
流民们慢慢抬起头,看着刘江坚定的眼神,看着身边同样攥紧武器的护卫,心里的愤怒渐渐压过了恐惧。小栓抹掉眼泪,站起身,捡起地上的锄头,重新站回垛口后:“俺守!俺要守住堡,将来再盖窝棚!”
“俺也守!”更多的人跟着喊,声音虽不响亮,却透着一股不屈的劲。
远处的田庄又燃起了火光,蒙古骑兵的笑声隐约传来,像是一把把刀子,扎在每个人心上。可堡墙上的守军,却没有再动摇——他们知道,眼前的劫掠是暂时的,守住这道铜墙铁壁,才是唯一的生路。
刘江望着巴特尔远去的方向,握紧了腰刀。他知道,巴特尔的劫掠不会停,接下来的日子会更难。但他也看到了一丝希望——巴特尔的主力分散了,只要找到合适的时机,未必没有反击的可能。
浓烟还在飘,火光还在烧,可刘家堡的人心,却在这愤怒和压抑中,变得更加坚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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