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紫禁城的角楼,在初夏的晨光里泛着青灰色的冷光。东华门外,一队身着黑色铁甲的骑兵缓缓停下,为首者正是刚从清源撤军回京的贝勒博洛。他的乌骓马鬃毛凌乱,甲胄上还残留着刘家堡战场的血污和尘土,与周围整洁肃穆的宫墙形成刺眼对比。自山海关之战后,他从未这般狼狈,五百满洲马甲折损近半,十门红衣大炮耗去七成弹药,却没能踏平一座乡勇驻守的土堡,反而被一支南明军阀的偏师牵制,最终狼狈撤退。
“贝勒爷,摄政王在武英殿等候。”内侍监的太监躬身传话,语气恭敬,却难掩眼底的审视。博洛深吸一口气,翻身下马,将腰间的鎏金弯刀解下,交给随从,大步流星地走向武英殿,他知道等待他的不会是斥责,却会是比斥责更让他难堪的“问询”。
武英殿内,多尔衮身着石青色朝服,端坐在御座旁的蟠龙椅上,左手把玩着一枚玉扳指,眼神锐利如鹰。下方两侧,济尔哈朗、多铎等八旗亲王、郡王分列而坐,气氛肃穆得让人窒息。博洛进门,单膝跪地,声音低沉:“臣博洛,奉命征讨清源刘家堡,未能攻克,请摄政王降罪。”
多尔衮没有立刻说话,目光扫过博洛甲胄上的战痕,又看向殿外,缓缓开口:“本王已接到奏报,你与刘家堡周旋十日,折损两百余马甲,最终因南明援军牵制而撤兵?”
“是。”博洛低头,“那刘家堡虽为土堡,却极为顽强,守将刘江善用游击之术,夜袭炮阵、骚扰粮道,麾下乡勇亦死战不退。更可恨者,南明军阀赵率教率两千人突袭侧后,虽未真战,却逼臣分兵戒备,错失破堡良机。”
“乡勇?”多铎突然冷笑,语气带着不屑,“不过是群乌合之众,竟让你折损两百马甲?博洛,你是不是老了,连一群农民都收拾不了?”
博洛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怒意,却又强行压下:“豫亲王此言差矣!那刘家堡非寻常乡勇可比,堡内有原明军老兵,有铸炮工匠,甚至能铸造弗朗机炮;守将刘江用兵狡诈,非一般草寇,臣虽撤兵,却也摸清其底细:此堡已成北方抗清据点,南明已赐‘大明铁壁’匾额,更派监军入驻,意图将其打造成‘抗清旗帜’。”
这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济尔哈朗皱起眉头:“你的意思是,刘家堡已不是军事障碍,而是南明的政治象征?”
“正是!”博洛语气加重,“臣在撤军途中,听闻河北、山东一带,流民皆往刘家堡投奔,甚至溃散的明军士兵,也以‘投奔大明铁壁’为荣。此堡一日不除,北方抗清势力便一日不散,我大清的统治,便一日不稳!”
多尔衮终于放下玉扳指,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是说,刘家堡的威胁,已超出一城一地,上升到动摇人心的地步?”
“摄政王明鉴!”博洛伏地叩首,“此堡若存,南明便会以此为噱头,煽动北方百姓抗清;若除之,则能震慑北方,断绝南明的念想。臣此次撤军,非不能战,实乃为保全主力,以待他日重兵征讨,此堡,必须不惜代价铲除!”
殿内的亲王、郡王们纷纷议论起来。有人认为博洛夸大其词,不过一座土堡,何须“不惜代价”;有人则认同博洛的判断,认为“斩草需除根”,若让刘家堡成了气候,日后更难收拾。
多尔衮沉默片刻,目光扫过众人:“本王以为,博洛所言有理。刘家堡虽小,却已成‘抗清旗帜’,若不铲除,恐成心腹之患。传本王令,召兵部、户部尚书入宫,商议征讨事宜,此次,务必一举踏平刘家堡,让北方再无抗清之声!”
博洛闻言,脸上露出一丝释然,却又带着几分凝重,他知道下一次征讨,绝不会像上次那般仓促,也绝不会再给刘家堡任何喘息的机会。而他,必须亲自领兵,洗刷这次的耻辱。
武英殿的门缓缓关上,阳光透过窗棂,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殿内的议论声渐渐低沉,却透着一股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刘家堡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清廷最高决策层的议事桌上,从一个小小的军事障碍,变成了必须铲除的政治威胁。清廷的阴影,正悄然向远方的刘家堡,缓缓笼罩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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