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的门被猛地推开,两名士兵双手捧着那份劝降书,快步走进来。纸张上还沾着城头的尘土,边角被风刮得卷起,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厅内众人呼吸一滞。烛火摇曳,映着刘江、赵忠、刘远、陈武、孙铁匠、张文弼等人紧绷的脸,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堡主,清军使者的劝降书……”士兵的声音带着颤抖,将劝降书递到刘江面前。
刘江没有立刻接,目光扫过厅内众人,最后落在赵忠身上:“赵叔,你先看。”
赵忠拄着铁拐杖上前,粗糙的手指捏住劝降书,缓缓展开。随着目光下移,他的脸色越来越沉,呼吸也越来越粗重,读到“剃发易服”“首领入京请罪”“士兵打散编入绿营”时,他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劝降书被捏得皱成一团。
“呸!”赵忠突然啐了一口,眼神里像要喷火,“鞑子痴心妄想!让咱们剃发?让咱们散编?让堡主去京里受死?这哪是劝降,这是要咱们断子绝孙!”
他猛地拔出腰间的短刀,“唰”地一声,将劝降书钉在议事厅中央的木柱上,刀尖穿透纸张,深深扎进木头里,震得烛火晃了晃。“唯有死战,岂能降虏!俺赵忠活了四十多年,只知道保家卫国,不知道什么叫投降!就算今日死在堡里,也绝不会给鞑子磕一个头!”
短刀的寒光映在赵忠脸上,他胸口的伤因激动而微微起伏,却依旧挺直了腰板,像一根宁折不弯的铁柱子。
刘远颤巍巍地走上前,老花镜滑到鼻尖,他凑到木柱前,逐字逐句地读着劝降书。之前他虽有“忍辱存种”的顾虑,可此刻看到“贬为奴隶”“城破鸡犬不留”的字眼,最后一丝幻想也彻底破灭。他猛地抬起头,眼眶通红,却没有流泪,只是攥紧了手里的拐杖,声音虽颤,却带着一股决绝:
“江儿,爹之前还想着‘忍辱’,现在才明白,鞑子要的不是咱们投降,是咱们的命,是咱们汉人的根!刘家世代忠良,从没有跪着生的孬种!这堡,咱们守!就算拼到最后一个人,也不能让鞑子踏进来,不能让咱们的头发,落在鞑子的刀下!”
“说得好!”陈武猛地一拍桌子,腰间的长刀“哐当”一声出鞘半寸,“俺陈武是粗人,不懂大道理,只知道谁要毁咱们的家,俺就跟谁拼命!鞑子想让咱们散编,想让咱们剃发,先问问俺手里的刀答应不答应!”
孙铁匠也跟着站起来,满是炭灰的脸上,眼神格外坚定:“俺们工匠坊还有最后一批箭镞没铸完,俺们连夜赶工,就算累死在炉前,也要多铸一把刀、多造一枚弹!鞑子的炮再厉害,俺们也能用手里的铁器,跟他们拼到底!”
张文弼站在角落,看着眼前群情激愤的景象,之前的“监军”身份早已淡去,此刻他上前一步,拿起案上的一支毛笔,在一张空白纸上写下“共守此堡,宁死不降”八个字,双手捧着递到刘江面前:“刘守备,张某虽为书生,却也知‘忠义’二字。从今日起,张某不再是朝廷的赞画,只是刘家堡的一员,与诸位共生死,绝无二心!”
刘江看着厅内众人,看着钉在柱上的劝降书,看着张文弼递来的字纸,心里的最后一丝顾虑也烟消云散。他走上前,从木柱上拔下短刀,将劝降书从柱上取下,走到烛火旁。
“堡主!”有人想阻止,却被刘江抬手拦住。
他看着劝降书上冰冷的字迹,又看了看厅内众人坚定的眼神,缓缓将劝降书凑到烛火上。火苗“腾”地窜起,迅速舔舐着纸张,黑色的灰烬随着热气飘起,落在他的手背上,却烫不灭他眼底的火焰。
“回去告诉多铎!”刘江的声音铿锵有力,透过议事厅的门窗,传遍了堡内的每一个角落,“刘家堡的人,骨头硬,脖子直!只有断头的将军,没有投降的守备!想让咱们剃发易服,想让咱们放弃抵抗,除非他踏过咱们所有人的尸体!”
劝降书在他手中化为灰烬,他抬手将灰烬撒在地上,眼神扫过厅内众人,语气郑重:“从今日起,刘家堡上下,只有一个目标——守堡!死战!就算堡破人亡,也要让鞑子知道,咱们汉人的骨头,没那么好啃!”
“守堡!死战!”赵忠第一个呐喊,声音震得屋顶的灰尘簌簌落下。
“守堡!死战!”陈武、孙铁匠、张文弼跟着喊,声音越来越响。
“守堡!死战!”议事厅外的士兵、流民听到喊声,也纷纷跟着呐喊,声音从议事厅传到街巷,传到城头,传到每一个角落,像一道惊雷,劈开了笼罩在堡内的恐惧和动摇。
刘江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清楚:内部的思想,终于彻底统一;抵抗的意志,终于凝聚成一股绳。接下来,无论多铎的炮有多猛,兵有多强,他们都将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筑起最后一道防线,誓死守护这座堡,守护他们的根,守护“大明铁壁”最后的尊严。
烛火依旧摇曳,却不再显得微弱。议事厅内的众人,纷纷转身,朝着各自的岗位走去——赵忠去城头加固工事,陈武去组织士兵巡逻,孙铁匠回工匠坊赶铸箭镞,张文弼去伤棚安抚伤员,刘远则去流民区,将“誓死不降”的决心,传递给每一个人。
刘家堡的抵抗,从这一刻起,不再有犹豫,不再有动摇,只有一颗必死之心,和一股不灭的忠义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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