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远难受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与宋文远虽是半路兄弟,但身上却是流着同样的血,这么多年来,早已有了感情。
一向聪明的他甚至脑袋混沌起来,直道:“那你们怎么知道那件盔甲是大哥的?”
“万一是别人的呢?”
他仍是心存希望。
沈管事却微微叹了口气:”大爷到底是侯府之子,他身上穿的盔甲里,还有陆姨娘给他绣的兰花,自然好找,一眼就能辨认。”
宋明远手中端着茶盅,微微叹了口气。
他总不能自欺欺人到觉得所有人都在上阵杀敌,他大哥却在偷偷和人换衣裳吧?
战场之上,盔甲就是一个人的命根子。
盔甲都丢了,只怕是活不长的。
这一点。
沈管事亦知道。
”后来,候爷与我说,军中将士殒命沙场者,并非只有大爷一人。”
“若是大肆声张,只会叫将士寒心,只会问他为何旁人的儿子能战死,偏偏我宋猛的儿子不能?”
“候爷下令找了几天未找到大爷,便命我送信到京城,要我大爷的死讯送到定西侯府,可我却不死心,一直私下偷偷派人寻找大爷。”
“若是大爷的死讯传到京城,以老夫人的身体,以陆姨娘的性子,只怕受不住……”
刀剑无眼。
战场无情。
宋明远虽知道生死面前人人平等,但他总觉得,小时候宋文远在定西侯的强压之下都能活得好好的,没像二叔宋光那样选择离家出走,反倒日日还敢在书房里偷看小人书。
他觉得吧,这样的大哥是不会死的。
沈管事却是一时悲从中来,年过半百的汉子竟别过脸去偷偷擦眼泪来。
宋明远想到从前之事,不知为何,心里反倒踏实了不少:“如今既然没有找到大哥的尸首,就说明大哥可能还活着。”
“不过父亲突然出击,连您都瞒着,难不成是军营之中有奸细?”
“是!”沈管事恨得牙痒痒,点头道,“候爷也是从一个将士口中无意得知的军营之中不乏郭雄伟的人!粮草营里,只怕也有他的内应。早在前些日子,鞑子攻打咱们的粮草营,次次都能精准得手。如今朝廷是什么样子,众人皆是心知肚明,连粮草都没了,侯爷该如何同朝廷交代?又该如何同这些将士交代?”
宋明远心思微定,强迫自己冷静分析——
若是没了粮草,父亲多次开口朝永康帝讨要,即便内阁不言,永康帝也会心生狐疑,想着‘你宋猛远在西北,把这些粮草都弄到哪里去了?莫非是你无能?’
偏偏每次失手的都是粮草营!
从前,也不是没有军中将士监守自盗、将粮草高价倒卖的事。
可若是父亲不言不语,这数万将士、那么多张嘴、那么多马匹,又该如何养活?
这可真是两难的境地啊!
宋明远这才意识到,陕西之行远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凶险。
沈管事又道:“这些日子我一直派人偷偷盯着郭雄伟,后来侯爷听说您来了陕西,想着将有用的消息送给您。”
“可前些日子却突然有些不对劲,郭雄伟抽调了身边数百护卫,去了西安府城郊的几座破庙,行踪诡异,还望二爷多多留心。”
“这件事我也刚听张大狗说起,城郊破庙里的流民正在逐渐减少,十有八九是被郭雄伟他们所害。”宋明远说到这里,微微叹了口气,“如今您与我说这些,想来也是父亲的意思,大哥下落不明,父亲定会担心我的。”
再次叹了口气后,他直道:“还请您回去帮着多多劝劝父亲,我会好好护着自己,也请他务必顾好身子。”
“他年纪大了,万事要小心,莫要中了郭雄伟他们的圈套。”
沈管事自知不便多留,连忙道:“二爷放心,小的知道了。”
“只是大爷的事儿,您打算怎么办?可是没打算送信回京?”
他跟随定西侯多年,旁人不知道定西侯的心思,他却一清二楚。
定西侯嘴上叫他莫要再找宋文远,可行动上并未阻拦。
天底下哪有当父亲不心疼儿子的?
可按定西侯的话说,陕西之大,总不能一直耗费兵力继续找下去。
宋明远想也不想,就摇了摇头:“您不必继续派人找大哥了,李茂才与郭雄伟都是精明之人,若他们知道您的动作,兴许会抢先一步找到大哥。”
“都过去了数月,若大哥还活着,大隐于市反倒安全。”
“至于大哥的下落,先不要告诉祖母他们,免得叫祖母担忧。”
“我来想想办法,”
沈管事轻声应是,甚至顾不上喝杯茶、吃顿饭,便转身匆匆离开。
宋明远独自一人在书桌前坐了许久许久,强迫自己压下心中的焦虑。兄长的失踪、赈灾粮的贪腐、西安府流民的惨死,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郭雄伟和李茂才,更指向了他们身后的章首辅。
这西安的水,比他想象中还要深。
但他不能退。
不仅是为了西安的百姓,更是为了失踪的兄长,和一把年纪仍在西北苦苦支撑的父亲。
沈管事走后,吉祥红着眼眶道:“二爷,您别担心,大爷一定会没事的。”
宋明远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坚定:“我知道。”
“大哥一向心思坚定,好不容易有了上阵杀敌的机会,他尚未建功立业,如何肯轻易赴死?”
说着,他进一步吩咐:“你命人四处散播一首童谣,若是大哥还活着,自然会知晓这是我的信号,定会设法找我。”
这件事说来话长。
当年他们在常氏族学念书时可谓同甘共苦,那时候,常勉刚学了狗叫,整日对他们兄弟两个没好脸色。
索性他以暴制暴,编出了一首顺口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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