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三十,除夕。
清晨醒来,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一种不同于往日的、混合着期待与一丝淡淡离愁的年节气息。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狭长而温暖的光带。
紫玉醒来时,发现自己依旧被许宁紧紧圈在怀里,后背紧贴着他温热的胸膛,那枚向日葵戒指在朦胧的晨光中,贴在他的皮肤上,带着微凉的金属感和令人安心的重量。他轻轻动了动,许宁的手臂便下意识地收得更紧了些,低沉沙哑的声音带着未醒的慵懒在他耳边响起:“再睡会儿…”
“不了,”紫玉转过身,面对面窝进他怀里,仰头看着他下巴新冒出的青色胡茬,手指无意识地在上面轻轻蹭了蹭,“你今天不是要回去吃饭吗?早点起来准备吧。”
许宁睁开眼,深邃的眸子里映着紫玉近在咫尺的脸庞,里面盛满了清晰可见的不舍。他低头,吻了吻紫玉的额头,在那道几乎看不见的浅粉色疤痕上停留了片刻,才“嗯”了一声,声音闷闷的。
两人默契地起床,洗漱。浴室里,氤氲的水汽模糊了镜面。紫玉站在洗手台前刷牙,许宁就靠在门框上看着他,目光沉静而专注,仿佛要将这一刻刻进脑海里。紫玉从镜子里看到他,忍不住笑了,满嘴泡沫含糊地说:“干嘛这么看着我?就一顿饭的功夫。”
许宁没说话,走上前,从后面抱住他,下巴搁在他瘦削的肩窝,看着镜子里依偎的两人,半晌才低声道:“不想去。”
这三个字带着点孩子气的任性,从许宁口中说出来,格外有种反差感。紫玉心里又甜又酸,漱了口,转过身面对他,抬手整理了一下他衬衫的领口,柔声安慰:“去吧,毕竟是除夕,一家人团聚的日子。我等你回来。” 他知道,许宁虽然与家族关系不算特别亲密,但基本的礼节和责任从不懈怠。
早餐吃得有些安静。精致的点心和温热的牛奶摆放在桌上,两人却都有些食不知味。紫玉小口喝着牛奶,眼神时不时飘向对面慢条斯理吃着东西的许宁,心里空落落的。这是他们确认关系后第一个除夕,却要分开度过。
时间一点点滑向中午。许宁换好了外出穿的深灰色高定西装,整个人恢复了平日里的冷峻挺拔,只是眉宇间萦绕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郁色。
玄关处,紫玉帮他理了理领带,动作仔细又温柔。许宁垂眸看着他专注的样子,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乖巧得让人心疼。
“我尽量早点回来。”许宁握住他整理领带的手,指尖冰凉。
“嗯,没事,不用急。”紫玉抬起头,努力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路上小心。”
许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仿佛要将他此刻的样子吸入肺腑。然后,他俯身,在那枚向日葵戒指上印下一个温热的吻,又在紫玉微微惊讶睁大的眼睛上轻轻一吻,这才直起身,深吸一口气,转身拉开了门。
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屋内温暖的气息和那个人。许宁在门口站了几秒,才迈开长腿,走向电梯。每一步,都觉得脚步有些沉重。
许家老宅,灯火通明,佣人穿梭,一派节日喜庆。
巨大的圆形餐桌旁,坐满了许家的长辈和同辈。许宁作为长孙,又是这一代中最出色的,自然被安排在主位旁边。菜肴精致,觥筹交错,笑语喧哗,充满了大家族除夕团聚应有的热闹。
许宁脸上挂着得体的、疏离的微笑,应对着长辈的关怀和同辈的寒暄,举止无可挑剔。他偶尔举杯,浅尝辄止,目光却时不时地扫过放在手边的手机屏幕,那里安静得没有一条他期待的消息。他知道紫玉懂事,不会在这种时候打扰他。
席间话题广泛,从家族生意到国际形势,再到小辈们的学业婚事。有长辈关切地问起许宁的“个人问题”,暗示着哪家的千金颇为合适。许宁只是淡淡一笑,端起酒杯:“劳烦挂心,我自有打算。” 便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引开。
他看着眼前的热闹,听着耳边的喧哗,却只觉得格格不入。脑海里反复浮现的,是出门前紫玉那双强装无事却难掩失落的眼睛,是他独自一人待在空旷公寓里的身影。那枚向日葵戒指冰冷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唇边,提醒着他,有一个地方,才是他真正渴望归去的“家”。
这里的佳肴美酒,比不上家里一碗紫玉煮的、可能味道普通的清汤面。这里的欢声笑语,比不上紫玉窝在他怀里看综艺时发出的、毫无形象的笑声。
他归心似箭。
几乎是耐着性子等到宴席接近尾声,长辈们开始移步茶室闲聊,许宁便寻了个由头,起身告辞。
“这么早就要走?”母亲有些讶异。
“嗯,公司还有些事情要处理。”许宁面不改色地撒着谎,语气平静。
“大过年的,还有什么公司的事…”有长辈不满地嘀咕。
许宁只是微微颔首,态度礼貌却坚决:“抱歉,确实有事。祝各位长辈新年安康。”
他没有再多做停留,拿起外套,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这座繁华却冰冷的老宅。坐进车里,他甚至来不及等司机完全坐稳,便沉声吩咐:“回家,快。”
黑色的轿车融入了除夕夜依旧有些拥挤的车流。许宁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城市的霓虹透过车窗,在他冷硬的侧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他的心,早已飞回了那个有一个人在等待的、温暖的巢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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