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紫玉送机回来后，飞机引擎的轰鸣声仿佛还在他的耳畔残留，但随着入户门“咔哒”一声轻响被彻底隔绝在外。偌大的房子，瞬间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寂静。
这种静，不同于往日许宁在书房工作时那种陪伴式的安静，而是一种带着回音的、彻彻底底的空荡。
紫玉独自站在玄关，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环顾着这个充满了两人共同生活痕迹的空间。
沙发上是许宁常盖的那条灰色毛毯，茶几上还放着他昨晚看了一半的书，空气中似乎还萦绕着他身上那股清冽好闻的气息。一切都和他在时一样，却又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
心脏像是被挖空了一块，酸涩的不舍如同潮水般缓缓漫上来，几乎要将他淹没。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力眨了眨有些发热的眼睛，没有允许自己沉溺在这种情绪里太久。
他走到客厅中央，盘腿坐在柔软的地毯上，伸手拿过了倚在沙发边的木吉他。冰凉的琴颈握在手中，奇异地带来了一丝安定感。他闭上眼，指尖无意识地拨动着琴弦，不成调的零碎音符在空荡的房间里跳跃。
脑海里浮现的，是许宁在安检口最后回望的那个眼神，是整理行李时他专注的侧脸，是更早之前，在乌兰察布的星空下，他低沉的那句“以后所有你想去的地方，我都会陪你去”……
思念、不舍、祝福、还有一股想要和他一起变得更好的决心，种种情绪复杂地交织在一起，最终汇聚成一股强烈的倾诉欲，顺着指尖流淌出来。
起初是断断续续的旋律，渐渐变得连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郁，却又在副歌部分迸发出一种明亮的、充满希望的力量。
他完全沉浸了进去，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空荡的房间，直到窗外天色彻底暗沉下来，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肚子传来咕咕的抗议声，他才恍然回神，发现自己竟然坐在这里写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歌。
他放下吉他，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指，看着谱子上密密麻麻的音符和歌词，心里那种空落落的感觉被一种充实的成就感取代。看，哥哥，你不在的时候，我也没有偷懒。
随便给自己弄了点吃的，洗漱完毕，躺到床上时，才感觉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只是，身边少了那个温暖熟悉的怀抱和沉稳的心跳声，床显得格外空旷，睡意也变得稀薄。
就在他盯着天花板数到不知道第几只羊时，放在枕边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发出柔和的震动。是许宁发来的视频通话请求。
紫玉几乎是秒接。
屏幕亮起，出现了许宁的脸。他似乎还在酒店房间，背景是简洁的异国风格装潢，灯光有些昏暗，映得他轮廓愈发深邃，眉宇间带着一丝长途飞行后的倦意，但眼神在看到紫玉的瞬间，便柔和了下来。
“还没睡？”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电流的细微杂音，却依旧低沉悦耳，像夜风拂过琴弦。
“嗯，”紫玉侧躺着，把手机支在枕头上，屏幕的光照亮了他小半张脸，他小声说，“睡不着。你到了？一切都顺利吗？”
“到了，顺利。”许宁言简意赅，目光细细描摹着屏幕里他的眉眼，“在做什么？”
“写歌。”紫玉老实地汇报，语气里带着点求表扬的小得意，“写了一下午，感觉还不错。”
许宁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个像素点：“嗯，很棒。”
一阵短暂的沉默。两人就隔着屏幕，静静地看着对方。明明才分开不到二十四小时，思念却已经疯狂滋长，缠绕在每一次呼吸里。
“哥哥……”紫玉的声音更低了，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依赖和委屈，“床好大，好冷。”
屏幕那头的许宁眸光深了深，喉结轻微滚动了一下。他那边似乎是清晨，光线熹微，他压低了些声音，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把空调温度调高一点，被子盖好。”
“哦。”紫玉乖乖应着，却没有动作，只是看着他，睫毛在屏幕光下投下小小的阴影，“你那边天亮了？”
“嗯，刚亮。”
“那你是不是要开始忙了？”
“还可以再陪你一会儿。”
又是一阵沉默。这次却不再尴尬，反而弥漫着一种无声的亲密。紫玉能听到许宁那边隐约传来的、陌生的清晨鸟鸣，而许宁也能听到紫玉这边轻浅的呼吸声。
“我今天……把家里都收拾了一遍。”紫玉开始絮絮叨叨地讲着琐事，仿佛这样就能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你书架上的书，我都用除尘掸扫过了……阳台上的花也浇了水……”
许宁耐心地听着，偶尔回应一声“嗯”，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他。
说着说着，紫玉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带着浓浓的睡意。他强撑着眼皮，看着屏幕里许宁模糊的轮廓，喃喃道：“哥哥，我好像有点困了……”
“睡吧。”许宁的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把手机放在一边，别挂。”
“那你呢？”
“我看着你睡。”
紫玉安心地闭上了眼睛，将手机放在枕边，摄像头依旧对着自己。长途飞行同样疲惫的许宁，却并没有立刻去忙自己的事，他只是靠在酒店的床头，静静地看着屏幕里那人逐渐变得平稳的睡颜，听着他均匀绵长的呼吸声，仿佛这样，就能穿越重洋，给予他一个安眠的拥抱。
寂静的深夜，相隔万里的两个房间，通过一条细细的网络信号连接着。一个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咂了咂嘴，翻了个身；另一个看着他的小动作，眼底漾开一片化不开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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