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镇远号那厚重的外层气密舱门，缓缓开启。
一股混杂着金属焦糊味与淡淡血腥气的冰冷气流，瞬间倒灌而入。
江掠站在队列的最前方，跟随在凌战天的身后，一步一步，走下了舷梯。
当他穿着暗金色战甲的战靴，真正踏上这座名为“阿尔法星门基地”的钢铁大地时。
一阵刺耳到足以撕裂耳膜的警报声，便从遥远的另一片战区，呼啸而来。
紧接着，便是一连串沉闷的，仿佛能让脚下这片钢铁大陆都为之震颤的爆炸轰鸣。
放眼望去。
这里根本不是一座城市。
而是一座正在高速运转的，巨大无比的战争机器。
无数身穿各色制式战甲的士兵，行色匆匆，脸上带着深入骨髓的疲惫与麻木，在巨大的通道内穿行。
一辆辆悬浮着的全自动运输车，满载着狰狞的炮弹与闪烁着能量光芒的补给箱，呼啸而过。
不远处，一队医疗兵正抬着一副担架，从一艘刚刚结束停靠检修，舰体上还冒着黑烟的护卫舰上冲下。
担架上，是一名早已失去了双腿，浑身被烧得焦黑的战士。
他甚至连哀嚎的力气都没有，只是双眼无神地，望着这片被爆炸火光映照得忽明忽暗的，钢铁穹顶。
这里的一切，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两个字。
战争。
就在此时。
一阵沉重如山崩般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名身材魁梧如铁塔，浑身笼罩在厚重暗红色动力甲中的男子，在一队亲卫的簇拥下，大步走来。
他没有佩戴头盔，露出一张满是虬髯的，如同刀劈斧凿般的刚毅脸庞。
一道狰狞的伤疤，从他的左边眉骨，一直延伸到右边嘴角，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充满了凶悍绝伦的煞气。
人未至。
一股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血腥味，与圣人境那恐怖的威压，便已扑面而来。
周围所有路过的士兵，在看到他的一瞬间，都下意识地停下脚步，立正行礼，眼神中充满了敬畏。
“凌舰长，许久不见。”
那铁塔般的男子走到近前，声音洪亮如钟，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
凌战天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罕见的，属于战友间的熟稔。
“赵司令，你这边的压力，看来不小。”
“哼，压力？”
被称作赵司令的男子冷哼一声，那双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扫了一眼镇远号那残破的舰体。
“每天都一样。卡拉那帮杂碎，就像厕所里的蛆虫，杀了一批又来一批，永远杀不干净。”
他与凌战天简单地交接了几句军务，似乎是确认了镇远号的维修序列与人员补充计划。
而后，他那双充满了压迫感的目光，猛地一转。
落在了站在凌战天身侧，沉默不语的江掠身上。
那目光，毫不掩饰其中的审视，怀疑，乃至一丝毫不客气的轻蔑。
“凌战天。”
赵无极的声音，陡然冷了几分。
“这就是总部专门派来，填补龙战那个废物留下的空缺的，那个什么狗屁‘镇国王’？”
他的声音极大，没有丝毫避讳。
“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
话音落下。
周围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跟在江掠身后的爆炎王等人，脸色齐齐一变。
老兵油条则是缩了缩脖子，悄悄向后退了半步。
他们都听出了赵无极话语中，那毫不掩饰的火药味。
然而。
面对这堪称羞辱的挑衅，江掠的脸上，却依旧平静如水，没有半分波澜。
他知道，在这座用鲜血与骸骨铸就的战争要塞里，任何来自后方的头衔，都苍白得像一张废纸。
唯有战功，才是唯一的通行证。
他向前一步，脱离了凌战天的庇护，笔直地，站在了这位铁血司令的面前。
他挺直了脊梁，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标准军礼。
“卫戍司令。”
他的声音，清晰而又沉稳。
“镇国王，江掠，前来报到。”
赵无极看着他，那双鹰隼般的眸子，微微眯起。
他似乎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年轻得过分的“天才”，面对自己的下马威，竟能如此镇定。
但这并未让他收敛半分。
反而让他眼中的轻蔑，更盛了几分。
“哼！”
他发出一声从鼻腔里喷出的冷哼。
“小子，别以为在地球那个安乐窝里，杀了几个不入流的堕落者，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
“到了这里，你那点战绩，狗屁都算不上！”
他伸出一根被金属手甲包裹的粗壮手指，几乎要戳到江掠的鼻尖上。
“天苑四的卡拉杂碎，会用它们的爪子和牙齿，好好教一教你，什么叫做战争！”
“在我这里，没有什么狗屁国王！”
“只有两种人！”
赵无极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炸雷般，在每个人的耳边轰响！
“能杀敌的兵！”
“和等死的废物！”
凌战天在一旁微微皱眉，他上前一步，拍了拍赵无极的肩膀，沉声道：“老赵，够了。他刚来。”
而后，他压低了声音，对江掠解释道：“别在意。赵司令的嫡系部队‘血屠军’，不久前为了掩护一座能源站撤离，几乎全军覆没。他心情正差。”
“他对所有‘新兵’，尤其是你这种顶着光环来的‘天才’，都抱有极大的偏见。”
江掠闻言，心中了然。
他再次看向赵无极，那双平静的眼眸里，甚至多了一丝理解。
赵无极却完全不理会凌战天的劝解。
他死死地盯着江掠，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许久。
他才缓缓收回了那根几乎要戳到江掠脸上的手指。
“小子，既然来了，就别想闲着。”
他直接在自己的战术终端上操作了几下。
一道冷冰冰的指令，瞬间发送到了江掠的身份铭牌之上。
“我不管你是什么王，到了我这，就得从大头兵做起。”
“‘尖刀七队’，刚刚在上次的任务中被打残了，只剩下三个活口。现在，你被编入这支队伍。”
“什么时候，你能带着你的队伍，从战场上活着回来，并且拎着一百个卡拉杂碎的脑袋来见我，你才有资格，在我面前站直了说话。”
“现在，去你的驻地报到！”
命令，强硬，不容置疑。
这是一场最直接，也最残酷的考验。
江掠没有丝毫异议。
他只是平静地，再次行了一个军礼。
“是，司令。”
说完，他便坦然地，接受了这份安排。
他知道，这种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百战老将，他们的认同，从来不是靠言语说服的。
只能在战场上，用敌人的鲜血来换取。
他与赵无极那双充满了压迫感的眼眸，对视了最后一眼。
那双深邃如星云的眸子里，没有丝毫的退缩与畏惧。
只有如深渊般的，绝对的平静。
而后，他转过身。
在那一道道复杂的目光注视下，向着指令上标注的，“尖刀七队”驻地的方向，大步走去。
他的背影，挺拔如枪。
赵无极看着江掠那干脆利落离去的背影，看着那份不卑不亢的平静，那双鹰隼般的眸子里，第一次，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意外。
紧接着，那丝意外，化作了一抹更加深沉的，耐人寻味的思索。
这个小子，似乎……和他想象中那些眼高于顶的所谓天才，不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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