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风带着凛冽的寒意,却吹不散巷子里的年味。街坊们开始忙着扫尘、腌肉,老板娘的面馆门口挂起了红灯笼,连空气里都飘着酱油和糖的甜香。思砚背着他的小画夹,每天跟着苏晚在画廊里打转,看着她写春联的红纸裁了又裁,眼里满是好奇。
“妈妈,这是什么纸?”他踮着脚够桌上的红纸,小手在边缘摸来摸去,像在感受纸的温度。
“是春联纸,要写吉祥话的。”苏晚把裁好的纸铺开,研好的墨在砚台里泛着乌亮的光,“等爸爸回来,我们一起写春联。”
思砚立刻拍手:“宝宝也要写!用爷爷送的笔!”他跑去把那支小狼毫拿来,小心翼翼地放在砚台边,像在摆一件宝贝。
林砚下班回来时,手里提着幅新写的福字,是来老先生送的。“老先生说,让我们贴在画廊门上,沾沾喜气。”他把福字递给苏晚,低头看见思砚正趴在桌上,用毛笔在废纸上画圈圈,墨汁溅得满桌都是。
“我们大书法家在创作?”林砚笑着把他抱起来,思砚立刻举着毛笔喊:“爸爸教写‘福’!”
“好,教你写‘福’字。”林砚把他放在腿上,握住他的小手,在红纸上落下第一笔。思砚的小手使劲往下按,墨线粗得像条小蛇,惹得两人一阵笑。
“要轻轻的,像抚摸小猫一样。”林砚引导着他的手腕,思砚似懂非懂,笔尖在纸上慢慢移动,终于画出个歪歪扭扭的“福”,像个胖乎乎的小人。
苏晚拿起相机,拍下这父子俩的“杰作”。照片里,林砚低头扶着思砚的手,思砚仰着头笑,红纸上的“福”字虽然潦草,却透着股认真劲儿,像颗跳动的红心。
小年那天,母亲从北方寄来包裹,里面有给思砚的虎头帽,还有一包晒干的梅枝。“把梅枝插在春联旁边,说新岁能辟邪。”母亲在电话里说,“我跟你爸的照片,记得摆在供桌上,让他也看看重孙子写的福字。”
苏晚把照片找出来,是去年冬天拍的,母亲和林砚站在雪地里,思砚趴在母亲怀里,笑得露出没牙的牙龈。她把照片摆在客厅的柜子上,旁边放上梅枝和思砚写的“福”字,瞬间有了年的模样。
思砚每天早上醒来,都要给照片鞠躬,奶声奶气地说“太爷爷新年好”。林砚看着他的样子,眼眶有点热:“爸要是还在,肯定把他宠上天。”
“会的,他在天上看着呢。”苏晚握住他的手,“就像我们看着思砚一样。”
除夕前,巷子里的街坊聚在画廊写春联。来老先生写得一手好字,提笔就是“春临大地繁花绽”;老板娘也凑趣,写了“面香不怕巷子深”,惹得大家笑;思砚拿着小狼毫,在红纸上画满小点,说是“给春联撒金粉”。
“这孩子的金粉,比真金还金贵。”老先生笑着说,把思砚的“作品”也晾在绳子上,和大家的春联挂在一起,像串热闹的红鞭炮。
苏晚看着那些红红绿绿的字迹,心里暖暖的。这些来自不同人的笔墨,带着各自的生活气息,拼凑出最鲜活的年景——就像她和林砚的日子,有南方的湿润,有北方的厚重,混在一起,才是独属于他们的味道。
年夜饭的桌子摆得满满当当。林砚做的红烧鱼卧在盘子里,尾巴翘得老高;苏晚蒸的八宝饭冒着热气,上面的红枣摆成“团圆”二字;思砚捧着自己写的“福”字,非要贴在餐桌中央,说是“吃饭也沾福气”。
“来,思砚,跟太爷爷太奶奶的照片干杯。”林砚举起果汁杯,思砚跟着举起小杯子,奶声奶气地喊“干杯”,果汁洒在桌上,像朵小小的红花。
窗外的烟花炸开时,思砚趴在林砚肩上,指着天上的光喊“花”。苏晚靠在他们身边,听着此起彼伏的鞭炮声,突然想起十年前的除夕,她一个人在出租屋里吃泡面,窗外的烟花遥远得像别人的故事。
“那时候从没想过,会有这样的日子。”她轻声说。
“我想过。”林砚低头看她,眼里的光比烟花还亮,“从在大学桂花树下见你的第一眼,就想过。”
苏晚的眼眶有点热,靠在他怀里。思砚已经睡着了,小手里还攥着那支小狼毫,帽檐上的虎头随着呼吸轻轻动。母亲寄来的梅枝在角落里散发着清香,和春联的墨香混在一起,像杯醇厚的酒。
新年的钟声敲响时,林砚在思砚的“福”字旁边,添了行小字:“新岁,我们仨,岁岁年年。”
苏晚看着那行字,突然笑了。这个新年,没有惊天动地的誓言,只有红帖、墨香和家人的陪伴,却比任何华丽的篇章都更动人。
因为她知道,最踏实的幸福,从来都藏在这些平凡的瞬间里——是孩子写的歪扭福字,是老人寄的梅枝,是身边人掌心的温度,是新岁红帖上,那行写了又写的“我们仨”。
窗外的烟花还在继续,照亮了墙上的雪景画,照亮了思砚散落的玩具,照亮了满室的安宁。新的一年开始了,未来还有很长,但只要身边的人还在,日子就会像这红帖上的墨迹,清晰而温暖,晕染出往后每一个值得期待的岁岁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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