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的风带着股暖劲,把巷子里的柳絮吹得漫天飞,像撒了把碎雪。思砚举着只蝴蝶风筝在河滩上跑,线轴在手里转得飞快,风筝却总也飞不高,翅膀在地上拖出道浅痕,惹得他直跺脚,棉鞋上沾了层细沙。
“要顺着风跑,”林砚从他手里接过线轴,大步流星地往前冲,风筝尾翼在风里扫出个漂亮的弧,突然一挣,扶摇直上,“你外婆总说‘春分放鸢,放走晦气’,得让风筝贴着云走,才把坏运气带得远。”思砚仰着头看,蝴蝶翅膀在阳光下闪着彩,像真的要飞进蓝天里,他拍着手喊:“比鸟飞得还高!”
苏晚坐在河滩的柳荫下,手里扎着新风筝,竹篾削得细如发丝,糊着母亲寄来的桃花笺,粉白的纸面上印着几朵桃花,是北方开春才有的模样。“这是给外婆扎的,”她用浆糊把纸粘在竹架上,指尖沾着糯米糊,“等寄过去,让她也能放着玩,说‘看着风筝飞,就像我们在身边’。”思砚跑过来,非要在风筝尾巴上系个红绸带,说是“给外婆的信号,她一看就知道是我们的风筝”。
来老先生的孙女提着个竹篮过来,里面是她家扎的蜈蚣风筝,长长的身子拖着七八个小灯笼,风一吹就晃悠悠的。“我爷爷说,蜈蚣风筝要多人放才稳,”她把风筝放在草地上,帮思砚理好缠在一起的线,“我们的风筝一起飞,比赶集还热闹。”
思砚立刻把自己的蝴蝶风筝往蜈蚣风筝旁凑,两个孩子蹲在草地上,看线轴上的线一点点变少,风筝成了天上的小斑点。思砚的脸颊被风吹得发红,像抹了胭脂,他指着天边说:“外婆要是看到,肯定会说‘宝宝的风筝最漂亮’。”老先生坐在柳树下的马扎上,眯着眼看风筝,手里转着个空线轴,“这纸鸢啊,看着轻,却牵着地上的人。线一紧,就知道它在天上使劲呢,像牵挂,再远也有根线连着。”
街坊们来河滩踏青时,总爱带点吃食。张奶奶拎着篮煮鸡蛋,说是“春分吃蛋,不摔跟头”;老板娘捧着罐蜂蜜水,“给孩子们润润喉,喊得再响也不哑”;思砚举着他的蝴蝶风筝线轴,给每个人看,线轴上的红绳缠得歪歪扭扭,却系得紧实,说“这是外婆教的打结法”。
“要把桃花笺风筝寄给外婆,”林砚帮苏晚把风筝折好,放进铺了软纸的木盒,“再附张我们放鸢的画,让她知道我们玩得有多开心。”思砚立刻趴在草地上画画,用石子在沙地上画了个大大的风筝,下面站着三个小人,说是“爸爸、妈妈和宝宝,在等外婆”。他把画纸小心地压在木盒里,说“这样外婆打开盒子,就像看到我们了”。
傍晚,风渐渐软了,天上的风筝都落了下来,河滩上满是散落的线轴和风筝。苏晚把鸡蛋分给大家,思砚剥蛋壳时沾了满手蛋黄,像只刚偷吃过的小花猫。他举着半个鸡蛋递给林砚,说“外婆也爱吃溏心蛋”,林砚笑着接过来,说“等我们回去,给她煮一大锅”。
夕阳把河水染成金红色,柳絮落在水面上,像铺了层碎金。思砚躺在草地上,看晚霞一点点漫上来,突然说“风筝飞那么高,能看到外婆家吗”。苏晚摸着他的头,说“能啊,风会带着风筝的影子,飘过千山万水,落在外婆的窗台上”。
夜里,屋里还飘着青草的香。思砚躺在被窝里,手里攥着段风筝线,说是“要牵着线睡觉,梦里和外婆一起放风筝”。苏晚坐在床边,给他讲春分的故事,说“这一天白天和黑夜一样长,就像我们的思念,一半在梦里,一半在心里,都装着外婆”。
林砚走进来,手里拿着件新做的单衣,是用母亲寄来的细麻布缝的,袖口绣着小小的风筝。“明天穿这个去学堂,”他把单衣放在床头,“天暖了,穿这个轻便,像带着春风的软。”苏晚摸着麻布的柔,突然觉得这春分的纸鸢里,藏着最轻盈的盼——是孩子系在尾巴上的红绸,是老人的桃花笺,是街坊的鸡蛋,把南北的春天连得又轻又软。
这个春分,没有惊天动地的热闹,只有天上的纸鸢、地上的欢语和家人的陪伴,却比任何华丽的篇章都更动人。因为他们都知道,最绵长的牵挂,从来都藏在这些飞翔的梦里——是思砚沾着沙粒的指尖,是老先生的蜈蚣风筝,是林砚放线的手,是春分夜里那缕温柔的风,藏着岁月的轻盈与期盼。
而那些飞在天上的鸢,那些系在地上的线,那些画在沙上的影,终将像这渐浓的春意一样,在时光里慢慢铺展,让每个等待的日子,都带着风筝的轻,带着相聚的暖,等那个最牵挂的人,笑着站在河滩上,说声“这风筝,放得真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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