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欧阳伦甚至决定亲自押运一小部分最值钱的“样品”。
去约定的交易地点——城外三十里,一个偏僻但水路陆路皆通的废弃庄园验货。
他的心腹管事则带着大队伪装成商队的马车。
装载着真正的“货物”——夹带在大量普通茶叶中的数百匹上等苏杭丝绸和几十箱精美瓷器。
这才是欧阳伦真正想走私变现的暴利品,紧随其后。
收网的日子,天阴沉沉的,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
废弃庄园的仓库里,光线昏暗。陈兴为了低调穿着普通的锦衣卫校尉服饰。
混在毛骧亲自带领的精锐队伍中,潜伏在仓库的阁楼和堆积的杂物后面。
他心跳如鼓,手心全是汗,既兴奋又紧张。透过缝隙,他看到欧阳伦穿着一身低调的绸衫。
带着几个精悍护卫,正在验看“中间人”带来的“南洋奇珍”样品,脸上带着一丝志得意满的笑容。
“动手!” 毛骧眼中寒芒一闪,手势如刀劈下!
“轰隆!!!”
“锦衣卫办案!跪地不杀!”
炸雷般的怒吼与破门声几乎同时响起!
正门和两侧窗户的木框瞬间被狂暴的力量撞得粉碎,木屑纷飞!
如狼似虎的锦衣卫如同黑色的潮水,汹涌而入!
陈兴也跟着大部队往里冲。他位置靠后,眼看前面几个彪形大汉踹开一扇不起眼的侧门冲了进去。
心里还嘀咕:“啧,这门看着挺厚实,没想到这么不顶用?木头就是木头…”
为了显示自己“积极参与”,他也瞄上了旁边一扇看起来更敦实的仓库小门。
“看我的!” 陈兴心里给自己打气,学着电影里的动作,一个助跑,飞起一脚就踹了过去!
他想着,自己好歹有点“天生神力”的底子,虽然平时藏着,踹个木门还不是小菜一碟?姿势要帅!
“哐——!!!”
一声沉闷到令人牙酸的巨响,仿佛踹在了一口实心的大铜钟上!
预想中门板碎裂、自己潇洒突入的场景没有出现!
陈兴只觉得一股巨大到难以想象的反震力从脚底板瞬间窜到天灵盖!
整条右腿瞬间麻痹,从脚趾头麻到大腿根,一股钻心的酸爽直冲天灵盖!
那扇包着铁皮、看似木头的门,竟然纹丝不动!只在门板上留下一个清晰的、凹陷进去的鞋印!
“哎哟我艹!木包铁?” 陈兴抱着瞬间失去知觉的右脚。
单腿在原地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疯狂蹦跶,疼得龇牙咧嘴。
眼泪都快飙出来了,“这他娘的是门?这是铁疙瘩伪装的吧?!”
“哪个缺德玩意儿用这么厚的铁芯木做门?!还包铁皮?!防贼还是防大象啊?!”
这滑稽又意外的一幕,让原本杀气腾腾、正要扑向目标的几个锦衣卫都忍不住脚步一顿。
错愕地回头看向这个抱着脚蹦跶、疼得脸都皱成一团的“同僚”。
就连被围在中间的欧阳伦和他的护卫,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插曲”而愣了一瞬。
惊讶于陈兴的神力。紧张的气氛都出现了一丝诡异的凝滞。
毛骧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看陈兴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白痴:“蠢货!那是库房重地。”
“门板是三层铁芯木外包熟铁!拿攻城锤撞还差不多!滚一边去!”
他懒得再管这个活宝,厉声喝道:“还愣着干什么?拿下!”
陈兴欲哭无泪,抱着还在发麻的脚,一瘸一拐地往角落里缩。
心里疯狂吐槽:出师未捷脚先麻!丢人丢大发了!这破神力,关键时候掉链子!
就在这混乱再起的瞬间,异变陡生!那个之前被毛骧呵斥过的护卫头目。
眼见逃生无望,又只看到陈兴这抱着脚蹦跶的弱鸡模样,忽略了一旁的铁皮脚印,向陈兴冲来,凶性彻底爆发!
“狗官!去死!” 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嚎叫,如同离弦之箭,挥舞着那根沉重的熟铜锏。
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朝着陈兴的天灵盖狠狠砸下!锏风呼啸,势若千钧!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陈兴瞳孔骤缩,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刚才踹门的酸麻感还在,躲是绝对躲不开了!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浇头。
瞬间引爆了他基因深处那股一直被压抑的狂暴力量!
“你大爷的!” 陈兴被逼到了绝路,恐惧瞬间化为滔天怒火!
他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干他丫的!什么藏拙,什么低调,保命要紧!
肾上腺素如同火山喷发!他怒吼一声,不闪不避,右拳紧握,全身的肌肉瞬间贲张。
皮肤下的青筋如同虬龙般暴起,迎着那砸落的死亡阴影,用尽吃奶的力气一拳轰了出去!
“铛——!!!!!”
这一次的巨响,比刚才踹门那声更加恐怖!
如同九天惊雷在狭小的仓库内炸开!震得所有人耳膜嗡嗡作响,灰尘簌簌落下!
时间再次凝固!
只见那根势大力沉的熟铜锏,竟被陈兴的拳头硬生生从中部砸得向上弯折成了一个夸张的“U”形!
持锏的护卫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如同洪荒巨兽般的沛然巨力顺着锏身狂涌而来!
他持锏的右手虎口瞬间炸裂,鲜血狂飙,五指扭曲变形,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嗷——!!!” 护卫发出非人的惨嚎,那扭曲变形的铜锏脱手飞出。
“咣当”一声砸在远处的货箱上,深深嵌入木头里。
而他本人,则像一个被全速行驶的卡车撞飞的破布娃娃,双脚离地,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回去。
“轰隆”一声巨响,狠狠砸在刚才陈兴踹过的那扇厚实铁芯木包铁大门上!
“咔嚓…噗…”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和沉闷的撞击声同时响起!
那护卫的身体在厚重的门板上印出一个浅浅的人形凹痕,然后软软滑落在地。
口鼻喷血,四肢扭曲,彻底昏死过去。
而那扇让陈兴脚麻的厚重大门,门栓处竟然被这一撞之力震得裂开了一道缝隙!
仓库内,再次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这一次,所有的目光——惊恐的、凶狠的、冷漠的、震惊的——全都如同被磁石吸住,死死地钉在陈兴身上。
看看那扭曲变形的熟铜锏,看看门板上昏迷的护卫和人形凹痕。
再看看角落里那个保持着出拳姿势、一脸“我艹,劲儿使大了”懵逼表情的陈兴。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落针可闻。
这…这他娘的是人?!所有人心头都闪过这个念头。
毛骧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阴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名为“惊骇”的表情。
看向陈兴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头披着人皮的史前凶兽!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佩刀,感觉脖子后面有点凉飕飕的。
陈兴自己也懵了,保持着那个“超人出击”的姿势,看看自己微微发红、连皮都没破的拳头。
又看看那惨烈的现场,最后目光扫过周围那些看怪物般的眼神。
他猛地一个激灵,瞬间从“暴怒超人”状态切换回“怂包陈兴”模式。
“哎哟!疼疼疼!” 他夸张地甩着手,龇牙咧嘴。
仿佛刚才那一拳耗尽了毕生功力,还差点扭伤了手腕,“吓死我了!吓死我了!这贼人好生凶猛!”
“多…多谢祖宗保佑!多谢陛下洪福!” 他一边揉着手腕,一边缩着脖子往人堆里躲,努力降低存在感。
但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幕,已经深深烙印在每个人的脑海里。
混乱很快平息,欧阳伦和他的党羽被彻底制服。
锦衣卫开始清点查获的走私货物。一箱箱精美的苏杭丝绸、景德镇瓷器被搬出来。
在昏暗的光线下依然流光溢彩,价值不菲。
陈兴揉着还有些发麻的脚腕和手腕,看着这些赃物,心里盘算着这次能分多少“辛苦费”。
虽然大概率还是宝钞。然而,当几个锦衣卫粗暴地打开角落里几个不起眼的大木箱时。
里面的景象让陈兴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那不是丝绸瓷器,也不是香料奇珍。
是粮食!陈米!甚至夹杂着不少沙石和霉变的颗粒!
在这些劣质粮食的下面,竟然还压着几匹粗糙得如同麻袋布、颜色黯淡、织工低劣的土布!
一个被抓住的小管事,在锦衣卫的刀锋下瑟瑟发抖地交代。
“…驸…驸马爷说…上好的丝绸瓷器是给…给北边大人物的…这些…这些陈米和土布…是…是从川陕那边…用官价强征来的…”
“说…说掺点东西,运到江南灾区分发…能…能赚一笔大的…反正灾民…灾民有的吃就不错了…”
陈兴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川陕强征来的陈米…掺沙土霉变…运到江南灾区…高价卖给或者“赈济”给那些快要饿死的灾民?!
他脑子里瞬间闪过穿越前在史书上读到的冰冷字眼。
“洪武年间,灾荒频仍,人相食…”
那些曾经只是文字记录的“人间疾苦”,在这一刻,化作了眼前这散发着霉味和沙土的陈米。
化作了那粗糙硌人的土布,化作了管事口中那句轻飘飘的“灾民有的吃就不错了”!
他仿佛看到了无数面黄肌瘦、衣不蔽体的灾民,捧着碗里掺着沙石的霉米粥,眼中是绝望的麻木;
仿佛看到了地方官吏如狼似虎,强行夺走农民口中最后一点活命粮的狰狞嘴脸;
而这一切的源头之一,竟是为了满足眼前这个被抓的、衣着光鲜的驸马爷和他背后那些“大人物”的贪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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