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军主力如同黑色的潮水,无声地漫过大明南方的原野。
兵锋所向,沿途州府望风而降,三月克泗州,四月破扬州…
朱棣突袭应天的心思,已如烈日昭昭,天下皆知。
应天城内
皇宫笼罩在末日般的恐慌中,朝会上,死寂一片。
“你们都说话啊!这就是你们说的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吗!你们可以退,朕没得退!”
“朕,再问一遍,谁!愿领兵阻拦燕逆于应天府外!”
朱允炆的咆哮与大殿之上的寂静形成鲜明的对比。
为什么平日里慷慨激昂的文臣武将们,此刻个个眼观鼻,鼻观心,恨不得缩进地缝里呢?
很简单,谁也不想在这最后关头,得罪即将到来的新君,背上抵抗的罪名。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个身影出列了。
正是被贬为“靖难伯”、许久不曾上朝的李景隆!
他身穿崭新的甲胄,神情肃穆,甚至带着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跪地朗声道:
“陛下!臣李景隆,世受皇恩!虽前番有负圣托,致使江山蒙尘,然臣之心,天地可鉴!”
“值此社稷危亡之际,臣岂能坐视?臣请命,率城内守军,出镇金川门!誓与燕逆决一死战!一雪前耻!”
“纵粉身碎骨,亦要报陛下知遇之恩于万一!此乃臣肺腑之言,望陛下恩准!”
这番话,说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忠肝义胆!
朱允炆看着这位“众叛亲离”时唯一站出来的“亲人”,感动得热泪盈眶,声音哽咽:
“景隆…表叔…患难见真情!朕…朕错怪你了!准!朕准你所请!赐你尚方宝剑,总制金川门防务!”
为了彰显皇家气节,朱允炆又加派了谷王朱橞协同镇守金川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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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川门,城楼之上,夜风凛冽。
谷王朱橞缩在厚实的狐裘里,望着城外黑暗中如同点点繁星般越来越近的燕军火把,牙齿忍不住咯咯打颤。
他扯了扯旁边甲胄鲜明、按剑而立的李景隆的袖子,声音带着哭腔:
“曹…靖难伯!燕逆…,燕王四哥的大军,咱们…咱们就这点人,守得住吗?”
“万一…万一城破了,陛下怪罪下来,咱们…咱们可都是要掉脑袋的啊!” 他越说越怕,几乎要瘫软下去。
李景隆面无表情,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城下,语气沉稳得近乎冷酷:
“谷王殿下稍安勿躁。守不守得住,不在兵多兵少,而在天时、地利、人和。”
“陛下命我等镇守此门,便是信任。殿下只需…安坐城楼,静观其变即可。”
他特意加重了“静观其变”四个字。
“静观其变?”朱橞瞪大了眼睛,带着一丝荒谬的哭腔:
“我的好国公!这都兵临城下了!刀都架脖子上了!还怎么静观?!”
“您倒是给句准话啊!咱们到底是战是…是…” 后面那个“降”字,他终究没敢说出口,只是眼巴巴地看着李景隆。
李景隆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没有回答。
目光依旧锁定在城外那片涌动的黑暗上,仿佛在等待着某个约定的信号。
一时辰后
沉重的城门发出“嘎吱嘎吱”的巨响,缓缓向内打开!
火光中,只见李景隆亲自押着被捆得像个粽子、嘴里还塞着布团的谷王朱橞,出现在门洞内!
“燕王殿下!臣李景隆,奉旨献城!恭迎王师!”
李景隆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充满了“弃暗投明”的激动。
朱棣嘴角勾起一丝满意的弧度,策马而入。燕军精锐如同洪流,瞬间涌入金川门!
被捆着的谷王朱橞拼命挣扎,李景隆示意手下扯掉他嘴里的布团。
朱橞一得自由,立刻朝着骑在马上的朱棣,带着哭腔委屈地大喊:
“四哥!四哥啊!您来了!小弟我欢迎还来不及啊!我是要亲自给您开城门的!这…这李景隆完全多此一举嘛!”
他那副急于表忠心的滑稽模样,惹得周围燕军将领忍俊不禁,更衬出朱允炆众叛亲离的悲哀。
朱棣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十九弟受惊了,松绑。” 随即不再理会,打马直奔皇宫方向。
奉先殿
朱棣卸去甲胄,一身素服,踉跄着扑倒在朱元璋巨大的灵位前。香烛缭绕,映照着他复杂的面容。
“父皇!爹!”朱棣的声音嘶哑,带着无尽的委屈、悲愤,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
“儿子…儿子回来了!儿子…是被逼的啊!”
“允炆年幼,受奸佞蛊惑,屠戮亲叔,逼死十二弟!”
“湘王何其无辜!儿子若不奋起,下一个阖宫自焚的,就是儿子一家啊!”
“儿子起兵,只为清君侧,诛奸佞!只为保全咱老朱家的血脉!只为守住您打下的这片江山啊!”
“爹…儿子…儿子心里苦啊!儿子…对不住您!可儿子…别无选择!”
他伏地痛哭,肩膀剧烈耸动。这一刻,枭雄卸下了所有伪装。
只剩下一个在父亲灵前倾诉委屈、寻求理解的儿子。
哭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
这时,朱能急匆匆闯入,跪地急报:“王爷!皇宫…皇宫搜遍了!建文…朱允炆…不见了!”
“只…只在寝宫发现几具烧焦的尸首,面目全非,穿着龙袍…”
朱棣猛地抬头,眼中泪痕未干,却已闪过一丝厉色和惊疑:“不见了?!”
时间倒回一个时辰前。
“还不走?”一身黑衣的陈兴声音低沉地问道。
“姑父?”朱允炆眼中闪出一抹诧异又重归死寂:
“走?去哪?这天下,还有我的容身之处吗?四叔…不会放过我的。”
“不如…给他省省心。我死了,他就心安了。他才能…更好地治国…这算是我为大明做的最后一点事…”
“糊涂!”陈兴低喝,“死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亲者痛!”
“先帝临终嘱托我照看好你!太子殿下在天之灵,也不愿看到你如此!”
“可是…”
“没有可是!”陈兴眼神锐利,“听我的!我能保你一命!换个身份,活下去!”
朱允炆还在犹豫,陈兴眼中寒光一闪,突然拔刀!刀光如匹练般斩下!
朱允炆吓得闭上眼,以为自己要身首异处。却只觉头上一轻,束发的金冠和长发被一刀削落!
“从此刻起,建文帝朱允炆已死!”陈兴将一套粗布衣塞到他怀里,“活下来的,是朱升!重获新生!易服,出海!”
陈兴早已安排好一切。
一艘不起眼的商船,载着易容、心如死灰的“朱升”,悄然驶离了长江口,向着遥远的南洋爪哇岛而去。
那里,有洪武年间就建立的零星汉人据点,语言勉强相通,气候温暖,足以让他们隐姓埋名,重新开始。
原本历史上持续四年的靖难之役,在陈兴这只“蝴蝶”的疯狂扇动下,不到两年就尘埃落定。
战火波及的范围和时间大大缩短,百姓的苦难也相应减轻。
虽然大势或许难逆,但人力,终究能让结果变得不那么坏。他长叹一声,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奉天殿
朱棣高坐龙椅,接受百官朝拜。登基大典后,第一件棘手事便是让大儒方孝孺起草登基诏书,以昭告天下正统。
可肃杀的气氛取代了典礼的喧嚣。朱棣高踞龙椅,冕旒下的目光冰冷如铁。
大儒方孝孺被带上殿,一身粗麻孝服,昂首挺立,如同风雪中不屈的青松。
“方先生,”朱棣的声音回荡在大殿,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朕承天景命,克继大统。当有一篇登基诏书,昭告天下,正本清源。”
“先生海内文宗,德高望重,此诏,非先生手笔不可!”
方孝孺抬起眼,直视着龙椅上那个沾满鲜血的篡位者,眼中没有恐惧,只有刻骨的悲愤和轻蔑。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刀,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承天景命?克继大统?燕王殿下,你扪心自问,这龙椅,这冕旒,当真受命于天?”
“还是…受命于你手中的刀剑,和你麾下那些屠戮同胞的铁蹄?!”
大殿瞬间死寂!落针可闻!文官们脸色煞白,武将们则怒目而视。
朱棣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握着龙椅扶手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强压怒火,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方孝孺!朕念你文名,给你机会!莫要自误!”
“机会?”方孝孺惨然一笑,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嘲讽和悲凉,“方孝孺只知有建文君,不知有篡逆之贼!”
“要我为你这弑君篡位、屠戮忠良的逆贼写诏?玷污笔墨,污我清名!”
他猛地将太监捧到他面前的御笔抓起,狠狠掼在地上!“啪”的一声脆响,笔杆断裂,墨汁溅了一地!
“要杀便杀!诛我九族,又有何惧?!”
朱棣霍然站起,滔天的怒火和暴戾终于冲破理智的堤坝!他被这“九族”的挑衅彻底激怒。
双眼赤红,指着方孝孺,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在咆哮:“好!好一个方孝孺!”
“好一个铁骨铮铮!朕成全你的忠义!成全你的名节!”
“诛你…十族!让你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朕的刀快!给朕拖下去!即刻行刑!十族之内,鸡犬不留!”
霎时整个奉天殿笼罩在血腥的恐怖和无声的战栗之中。
朱棣坐回龙椅,胸膛剧烈起伏,眼中闪烁着疯狂与痛苦交织的光芒。
他知道,这“诛十族”的暴行,将是他帝王生涯永远无法洗刷的污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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