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离大明边关越来越近,气氛反而变得更加凝重。
接应人员带来的消息越来越明确:
京师方面,在于谦等人的强力主导下,为了稳定国本、抵御外侮,已经拥立郕王朱祁钰为新帝。
并尊朱祁镇为太上皇。瓦剌大军趁势南下,正围攻北京!
马车在一处隐秘的接应点短暂休整时,陈兴将朱祁镇叫到一旁,神色严肃。
“祁镇,京师的消息,你应该也听到了。”陈兴开门见山,“于廷益他们的选择,从大局上看,没错。”
“国不可一日无君,尤其是强敌压境之时。必须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皇帝来凝聚人心,调动全国力量。”
他顿了顿,仔细观察着朱祁镇的表情:“现在新帝已立,北京正在鏖战。你…有什么打算?”
朱祁镇坐在一块石头上,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根粗糙的拐杖。
经历了生死边缘的挣扎、目睹了忠臣惨烈的牺牲、承受了身体残疾的痛苦。
他身上的骄矜之气已被磨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和与沧桑。
他沉默了良久,才缓缓抬起头,眼中没有愤怒,没有不甘,只有一片近乎死水的平静。
“姑太爷,”他轻声开口,面对这个年轻人,他叫得越来越顺口,仿佛已经接受了陈兴身上无法解释的奇迹。
“这一路,我想了很多。女真之事,绝非偶然。他们怎能如此精准地截我粮草,知我行踪?朝中…定然有人不愿见我掌权,甚至…希望我死。”
他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一种冰冷的洞悉:“这个皇帝,我做得失败,不得人心。”
“连身边最亲近的臣子都要反我…如今又成了这般模样…”他苦涩地拍了拍自己瘸了的腿。
“一个跛脚的皇帝?如何君临天下?岂不惹天下人耻笑,有损国朝颜面?”
他长长叹了口气,目光望向远方起伏的山峦,仿佛在看自己那一片狼藉的过去:
“经此一劫,我才发现,能活着,能平淡地呼吸,已是莫大的幸运。那个位置…太累,太冷,我不想再回去了。”
陈兴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朱祁镇转过头,看向陈兴,眼神异常清澈和平静:
“祁钰…他是我弟弟,从小我们一起跟着您学习,他性子沉稳,比我能忍,也比我更懂得如何与文官相处。”
“他来做这个皇帝,或许…对大明更好。我相信他,也相信于先生。”
他顿了顿,说出了那个深思熟虑的决定:“所以,姑太爷,我想…就此‘死’了吧。”
“野狐岭一战,太上皇朱祁镇,力战殉国,尸骨无存。这个结局,挺好。”
他甚至还努力挤出了一丝苦涩却释然的笑容,“就让一切,都结束在那里。对我,对大明,都好。”
陈兴看着眼前这个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几十岁的年轻人,心中百感交集。
有惋惜,有同情,也有几分欣慰——至少,他看清了,也放下了。
这份在绝境中悟出的豁达,或许比他继续坐在那个位置上苦苦挣扎,对他个人而言,是更好的归宿。
“你想清楚了?”陈兴沉声问,“一旦‘死’了,就再也不能回头。世间再无正统皇帝朱祁镇!”
朱祁镇重重地点了点头:“想清楚了。只是…怀安兄和那些知晓我身份的下属…”
“放心,”陈兴打断他,“我会处理。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一个远房表弟。”
“因战乱家破人亡,被我救下,随我回京安置。至于怀安,他永远值得信任。”
朱祁镇,不,现在应该叫他朱尘了,凡世间一粒尘埃。
他长长地、彻底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虽然前途未卜,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笼罩了他。
他望着大明京城的方向,心中默念:祁钰,我的弟弟,大明…就交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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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将时间拨回到,大明帝国决定国运的那几日。
野狐岭明军惨败、皇帝下落不明、瓦剌大军乘胜南下的消息。
如同接连的重磅砝码,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传回北京城时,整个朝廷瞬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混乱。
紫禁城内,人心惶惶。往日庄严肃穆的朝堂,此刻如同炸开的油锅。
“十几万大军啊!就这么没了?!”
“陛下!陛下到底怎么样了?!”
“瓦剌人就要打过来了!北京守得住吗?”
失败的巨大打击和皇帝生死未卜的焦虑,急需一个宣泄口和承担责任者。
很快,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那个已死于乱军之中的宦官。
“都是王振!是这个阉竖蛊惑圣心,挟持陛下,才致使我军轻敌冒进,遭此大难!”
“请太后、郕王殿下速下旨,夷王振三族!以谢天下!”
文官们群情激愤,仿佛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一个死人身上,就能减轻眼前的危机。
他们甚至冲击了王振的府邸,将其亲信爪牙当场打死数人。
在一片“南迁”、“避祸”的喧嚣声中,一个沉稳如山的声音力排众议,响彻殿堂。
时任兵部左侍郎的于谦大步出班,他目光如炬,扫视着慌乱的同僚,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主张南迁者,该杀!”
一言既出,满堂皆惊!
于谦继续慷慨陈词,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京师,天下根本!一动则大势尽去!难道诸位忘了宋室南渡之祸吗?!”
“如今唯有固守,方可稳定人心,集结四方勤王之师!”
他转向御座旁同样面色苍白的孙太后和目光沉稳的郕王朱祁钰,掷地有声地抛出了那句震古烁今的原则:
“社稷为重,君为轻!”
“如今陛下蒙尘,生死未卜,乃国家不幸。”
“然国不可一日无主!当此存亡之际,唯有另立新君,才能名正言顺地号令天下,凝聚军民之心,共御外侮!”
“臣恳请皇太后、郕王殿下,以江山社稷为重!”
这番话,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投下了一根定海神针。许多惶惑无主的官员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孙太后虽心系儿子安危,但也被于谦的决绝和眼前的危局所震慑。
郕王朱祁钰则更是从未想过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会以这种方式落到自己头上。
于谦却展现出惊人的魄力和执行力。
他联合了吏部尚书王直、内阁学士陈循等一批重臣,形成强大的拥立力量。
同时,他迅速以兵部名义,紧急调派各地军队入卫京师,加固城防,整饬军备,将京城的防御力量快速整合起来。
在强敌压境、国本动摇的巨大压力下,朝议很快趋于一致。
正统十四年九月,在孙太后的懿旨和文武百官的“劝进”下,郕王朱祁钰于奉天殿即皇帝位。
遥尊兄长朱祁镇为太上皇帝,并改次年为景泰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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