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新的一天,陈兴在宫中轮值。
行至御花园附近时,忽闻一阵稚嫩却异常清晰的背书声,间或还夹杂着几句奶声奶气的提问。
他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小小的人儿,正坐在花园的石凳上,身上穿着小小的太子常服,神情却颇为认真。
旁边站着一位年纪稍长、神情谨慎沉稳的宫女,正是万贞儿,她手中拿着一本启蒙书卷,正耐心地陪着小人儿诵读。
陈兴知道,这定然就是那位命运多舛的幼年太子朱见深了。
他正欲悄声绕过,以免惊扰,却不想朱见深虽在读书,眼角的余光却异常敏锐,立刻发现了这个身着陌生官服、气度不凡的“叔叔”。
小家伙立刻停止了诵读,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毫不怯生地直盯着陈兴。
小脑袋歪了歪,忽然伸出小手指着陈兴官服前胸的补子,用他那奶声奶气却条理清晰的语调问道:
“你是谁?你这鸟儿…画得和刘先生的不一样。你的鸟儿…翅膀更大些,脖子是缩着的,好像要飞去水里捉鱼?”
陈兴闻言,心中微微一惊。他今日穿的恰是锦衣卫指挥佥事的官服,补子正是鸬鹚,一种擅长捕鱼的水鸟!
这补子与其他文官禽鸟补子确有不同,寻常成年人未必一眼能注意并说出区别。
没想到这小小孩童竟观察得如此细致,还能形象地说出鸬鹚“缩颈欲入水捕鱼”的神态!
万贞儿在一旁连忙轻声提醒:“太子殿下,不可无礼。” 并向陈兴投来歉意的目光。
陈兴却笑了,他非但不恼,反而觉得这小太子有趣极了。
他停下脚步,非但没有依礼立刻跪拜,反而故意逗他,也学着朱见深的样子,指了指他手中的书本,反问道:
“殿下好眼力。那殿下可知,微臣这鸟儿叫什么名字?它为何要做出这般姿态?”
万贞儿有些紧张,觉得这位年轻官员未免太大胆随意了些。
朱见深被这么一问,不仅没被难住,反而更来了精神。
他拧着小眉头,仔细又看了看陈兴的补子,然后非常肯定地、带着点小得意地说:
“我知道!皇祖母说过,文官爷爷们衣服上是不同的鸟儿,武官爷爷们是猛兽!”
“你这个…嗯…像是鸬鹚!对不对?因为它脖子缩起来,就是要扎进水里去,很厉害!”
他虽然年纪小,但“鸬鹚”这个名字和特性居然说得八九不离十,显然是平日听大人说话留了心。
陈兴眼中的惊讶和赞赏更深了。他笑着像哄小孩般拱了拱手:
“太子殿下聪慧过人,微臣佩服!正是鸬鹚。微臣陈承兴,现任锦衣卫指挥佥事,在兵部行走。”
然后,他变戏法似的从袖袋里摸出一个小巧玲珑、用上等木头雕刻得栩栩如生的,原本要送给陈继曜的鸬鹚捕鱼把件。
那鸬鹚缩颈欲扑的姿态,与他官服上的补子图案几乎一模一样。
“殿下既然认得此鸟,微臣这个小小玩意,便送给殿下玩吧。”陈兴将木雕递过去。
万贞儿有些迟疑,宫中规矩,不能随意接受外臣礼物。
朱见深却看着那精巧的木雕,大眼睛亮晶晶的,显然极为喜欢。
但他并没有立刻去接,而是先抬头看了看万贞儿,见万贞儿微微点头示意可以后。
才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接过来,爱不释手地把玩着,还很有礼貌地说:“谢谢陈…陈佥事。”
陈兴看着这孩子气的喜欢模样,和他之前表现出的超乎年龄的观察力与认知力形成了有趣的反差,不禁莞尔。
他温声道:“殿下喜欢就好。微臣还要去巡值,就不打扰殿下读书了。”
朱见深抬起头,捧着木雕,忽然又问了一句:
“陈佥事,你那官服上的鸟儿,是用什么颜色的线绣的?远远看着,好像有金光。”
陈兴再次被这孩子的观察力惊到,笑道:
“回殿下,是用了金线和彩羽线混绣的,所以阳光下会泛金光。殿下好眼力。”
朱见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哦…真好看。”
陈兴笑着再次行礼告退。转身离开时,他心中暗忖:
这小子,年纪小小,眼神和心思却如此敏锐剔透,不愧是朱家的种…只是生在这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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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旬后,长兴公府产房内。
苏婉儿疲惫却满足地靠在枕上,怀中抱着一个裹在柔软锦缎襁褓里的新生婴儿。
那孩子小小的,脸蛋红扑扑,睡得正香甜。陈怀安坐在床边,握着妻子的手,目光温柔地流连在妻女身上。
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指碰了碰女儿娇嫩的脸颊,对苏婉儿低声道:
“婉儿,辛苦你了。我想好了,女儿的名字,就叫知宁,陈知宁。”
“不求她闻达显赫,只愿她能感知这世间平和宁静之美,一生安稳无忧。你说可好?”
苏婉儿重复着这个名字,苍白的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
“知宁…陈知宁…真好听。就听夫君的,愿我们宁姐儿一辈子平平安安,宁静喜乐。”
此时,外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和通传声,陈兴到了。
作为陈怀安的“弟弟”,小侄女的“二叔”,他自然要在第一时间赶来探望。
陈兴快步走进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属于年轻叔父的欣喜笑容:
“大哥,嫂子!恭喜恭喜!快让我瞧瞧小侄女!”
他从陈怀安手中极其自然、却又异常小心地接过那个小小的襁褓。
当他的目光落在陈知宁那恬静的睡颜上时,那种发自内心的喜爱和柔软是掩饰不住的。
他的动作甚至比陈怀安还要轻柔几分,仿佛抱着世间最珍贵的瓷器,眼神里的慈爱几乎要溢出来。
苏婉儿看着这位年轻俊朗、气度不凡的“小叔子”如此喜爱自己的孩子,心中也是高兴,笑道:
“承兴来了,快看看你侄女。你大哥给她起了名字,叫知宁。”
“知宁…知宁…好名字!宁静致远,平安是福,小宁儿…”陈兴用极轻的声音对着婴儿呢喃。
那神态语气,竟让一旁的陈怀安恍惚间看到了当年义父第一次抱起刚出生的陈继曜时的模样。只是此刻的孩子“二叔”更加年轻。
陈怀安又是感动又是酸涩,连忙岔开话题,以免妻子看出异样:
“是啊,只盼着她能如名字一般,安稳长大。你这次来得倒快,衙门里没事?”
陈兴这才仿佛回过神来,将孩子小心地交还给苏婉儿,笑道:
“天大的事也没我小侄女重要。告了假便赶来了。”
三天后
长兴公府内院,比起数年前世子陈继曜降生时的车马盈门、贺礼堆积如山的盛况,这一次显然要宁静温馨许多。
虽少了帝王赏赐、百官云集的煊赫,却洋溢着更为真切朴实的喜悦。
一些与长兴公府交好的亲友、陈怀安在朝中的几位知交同僚,以及陈记商行的一些核心老人,都陆续前来道贺。自然也少不了于谦。
院子里摆着几桌简单的酒席,气氛热闹而温馨。
大家谈论着孩子的眉眼像谁,祝福着孩子健康长大,言语间都是对这份平淡幸福的真诚期盼。
陈兴看着这温馨的一幕,看着怀安一家其乐融融,看着怀中新生的小生命,举杯与众人同饮,笑容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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