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启昂两口子就在新院子安了家。
因着离叶璃家近,抬脚就到,他们大半时日都在那边凑着。
他们本就处得来,又都不是多事的人,倒比在老宅时热闹了不少。
林家二老也乐得自在,整天逗着三个绕膝的娃娃。
听叶璃和安南说些街坊趣事,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气色一天比一天红润。
这天午后,院门口传来轻叩声,开门一看,竟是林知贤带着林予安来了。
林知贤手里拎着个网兜,装着几个苹果,瞧着眼窝深陷,下巴上冒出些胡茬,衣衫也皱巴巴的,透着股说不出的狼狈。
林予安跟在后面,小脸蛋瘦了些,蔫蔫的没精神。
林家二老一见长子这模样,心猛地揪紧了。
林老太太拉着林知贤的手,只觉得骨头膈人,急道,
“知贤,你这是咋了?怎么弄成这副模样?”
林予安一见曾祖,那股委屈再也憋不住,往林老爷子身边一靠,小嗓子带着哭腔,
“曾祖,我妈太过分了!她不做饭给我和爷爷吃,爷爷不会烧火,我们天天吃烧糊的玉米糊糊,咽都咽不下去……”
这话一出,院子里霎时静了。
叶璃在一旁听得愕然。
冯婶子自从二老搬来后就没去老宅帮工了,叶璃见她人不错,便介绍她跟着夏家夫妻那里进水果卖。
听说每日能赚不少,日子过得挺顺。
没成想陈丽红竟连公公和亲生儿子都不管了,做得也太绝了。
林老爷子手里的搪瓷缸石桌上一搁,脸色铁青,
“造孽!我们林家怎么就出了这号后辈!连公公儿子都不管,她的心是石头做的?”
林老太太眼圈红了,摸着林予安的头,眼泪直掉,
“可怜了我的乖曾孙,跟着受这份罪……”
林知贤在一旁搓着手,脸上满是无奈,
“爹,娘,你们别气。那孩子就是这几日心里不痛快,过些日子就好了。”
“好个屁!”
林老爷子猛地站起身,拐杖往地上一顿,
“她不痛快就能让你们饿肚子?我看她是反了天了!启昂,送我回去!我倒要问问她,眼里还有没有长辈!”
林启昂刚应了声,就见林知贤一脸无奈的拦着,
“爸,算了!何必和他们置气。”
叶璃看着林知贤这副息事宁人的样子,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没再多说什么,转身进了厨房。
不多时,她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出来,葱花飘在清亮的汤上,卧着的荷包蛋黄澄澄的,香气直往人鼻子里钻,
“大舅,予安,先垫垫肚子吧,刚下的面。”
林予安早就饿得肚子咕咕叫,见了面条,眼睛一亮,眼里哪还有别的,忙不迭道,
“谢谢璃璃姑姑!”
说着捧起碗,筷子扒拉得飞快,烫得直吸气也舍不得停。
长这么大,他哪受过这等饿肚子的罪。
林知贤这几日要么就是把饭烧得糊成炭,要么就是半生不熟,祖孙俩囫囵填了肚子,哪里见过这样喷香的热汤面。
林知贤也没再推辞,冲叶璃感激地笑了笑,在石桌旁坐下,拿起筷子慢慢吃着。
温热的面条滑进胃里,空落落的肚子总算踏实了些,连日来的疲惫仿佛也消散了几分。
林老太太坐在一旁看着,见曾孙吃得急,眼眶又红了,手在膝盖上攥得紧紧的。
这哪是过日子?分明是糟践人!
她在叶璃这儿再也待不住了。
自己回去守着,大儿子和曾孙好歹能吃上口热乎饭,总不能真让他们被陈丽红磋磨坏了。
“璃璃,”
林老太太站起身,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我们在你这儿也住了些日子,够舒坦了。一会儿,我和你外公就跟着你大舅回去。”
叶璃心里清楚,她虽一片好心接二老来清静,可儿子终究是娘的心头肉,此刻哪还好再留?
只得点头,
“好,外公外婆,我这就去给你们收拾东西。”
林知贤吃完面,放下碗,长长舒了口气,脸上添了点血色。
又坐了片刻,林启昂从外面找了辆三轮车过来,车斗里铺了层厚布。
林家二老拎着简单的包袱上了车,林予安挨着曾祖母坐着,手里还攥着叶璃塞给他的两个白面馒头。
三轮车“吱呀”作响着往杨柳胡同去,林老太太掀着车帘往后看,见叶璃还站在院门口望着,忍不住挥了挥手。
回到老宅,刚进院门,就见陈丽红正坐在门槛上嗑瓜子,见他们回来,眼皮都没抬一下。
林老太太胸口憋着股气,脸沉得像块铁,没理她,径直往屋里走。
陈丽红这才慢悠悠蹭起身,掸了掸衣襟上的瓜子壳,嘴角撇出抹冷笑,阴阳怪气地哼道,
“哟,爷奶这就回来了?我还当您们的好外孙女多能耐,能把您二老接走再也不踏这门槛呢。怎么,这就不管你们了?”
“你住口!”
林老爷子拐杖“咚”一声砸在地上,青石板都似震了震,脸色铁青如霜,
“你不管自个公公也就罢了,连亲生儿子都不管不顾!陈家到底怎么教的姑娘,竟养出你这般蛇蝎心肠的!我倒要去问问你爹妈,你们陈家姑娘嫁到别人家,都是这样饿着公公、冻着儿子的?”
陈丽红顿时炸了毛,脖子一梗就嚷起来,
“爷您这话忒难听!我天天上班挣钱,累死累活的,哪有闲工夫伺候他们?倒是您和奶,躲清闲躲得轻巧,家里事撒手不管,倒来编排我的不是!”
“你……你这个混账!”
林老爷子气得浑身直哆嗦,拐杖都快攥不住了。
林启昂赶紧上前扶住他,低声劝,
“爷,跟她置气犯不着,别气坏了身子。”
屋里,林启睿听见外面吵翻天,却跟缩头乌龟似的蹲在房里装死,连大气都不敢出。
林老爷子喘了好几口粗气,才顺过那股子堵在胸口的火气。
他猛地转身,拐杖狠狠砸在林启睿的房门上,“哐哐”直响,声音震得人耳朵疼,
“林启睿!你给我滚出来!”
陈丽红本想再顶两句,被林老爷子那双燃着怒火的眼睛一瞪。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悻悻地剜了眼,转身进了自己屋,“砰”地甩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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