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位身形枯瘦、面容隐在宽大灰袍帽檐下的老者，颤巍巍地取出一枚通体赤红、丹气氤氲的丹药时。
原本略显嘈杂的厅内骤然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赤元破障丹。”
老者声音沙哑，字字干涩，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此丹可助炼气大圆满修士，增加三成筑基几率。老朽所求不多，换一株八百年以上的‘寒髓灵芝’。”
此言一出，厅内沉寂片刻。
随即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低声议论，不少炼气巅峰的年轻修士眼中瞬间燃起火热。
洛缘深注意到，万强的背脊在老者话音落下时，几不可察地挺直了些许，手指在桌面的小动作也停了。
而邻席赵家那位鹰钩鼻的筑基修士，双眼则眯成了一条缝，精光一闪而逝。
万雨晴悄悄凑到他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颈侧，声音压得极低，透着焦急：
“那是莫家的莫沧长老，性子古怪。这丹药……爷爷一位故交的孙儿，卡在炼气圆满多年，正急需此物续接道途。”
洛缘深若有所思。
万家并无子弟处于炼气大圆满急待筑基的窘境，万强想要此丹，看来确是为了人情，或是为将来布局。
就在这微妙的氛围中，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打破了暂时的平衡。
赵家席位上，一年轻男子霍然站起。
此人约莫三十许，面皮白净，眼神却透着几分倨傲。
洛缘深心下了然，每逢此类场合，总少不了这般跳出来搅局的角色。
“莫老，‘寒髓灵芝’我赵家库中正好有一株，八百五十年份，如何？”
莫沧长老灰袍下的眼神似乎亮了一下，微微点头。
那赵家男子话锋一转，目光带着挑衅，直直扫过万家方向：
“不过，比起灵芝，我们赵家更想换万家那套压箱底的‘玄水剑要诀’！”
“哗——”
厅内顿时炸开了锅。这已不是简单的交换，而是赤裸裸的挑衅了！
玄水剑要诀乃万家立足之本，岂能外传？
“赵铭！你放肆！”
万雨晴气得脸颊绯红，胸口起伏，若非顾及场合，怕是早已发作。
洛缘深伸出手，轻轻按在她微颤的手背上，示意她稍安勿躁，低声道：
“静观其变。”
他的眼神平静，仿佛眼前这场风波与他无关。
万强缓缓起身，脸上不见喜怒，声音依旧沉稳：
“赵贤侄说笑了。剑诀乃家族传承之根基，断无交换之理。不过……”
他顿了顿，自袖中取出一只温润的玉盒。
打了开来，两颗龙眼大小的丹药，通体莹白，光泽温润，静卧其中，散发着淡淡清香。
“老夫这里有两颗‘玉液丹’，对稳固筑基初期境界颇有裨益。”
“再加上先前答应莫兄的那件上品防御法器‘玄龟盾’，不知莫长老可否割爱？”
莫沧长老闻言，枯瘦的脸上难掩犹豫。
玉液丹虽好，玄龟盾也价值不菲，但终究不如寒髓灵芝对他所求之人那般对症。
赵铭见状，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冷笑：
“万前辈，您这两颗玉液丹，加上一件上品法器，份量怕是还比不上一株八百年的寒髓灵芝吧？”
“尤其，我赵家的灵芝，可是八百五十年份的。”
他特意加重了‘八百五十年份’几个字。
场面再度僵持下来，空气一时滞塞。众人的目光在万强、莫沧和赵铭之间来回逡巡，等待着下一句话。
洛缘深忽然感到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其中一道来自赵家席位上的赵寒松。
那目光锐利如针，带着审视，更有一种他一时无法分辨的复杂意味，仿佛是猎人看到了意料之外的猎物。
赵寒松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让人捉摸不透。
就在这微妙的对峙中，万雨晴猛地松开洛缘深的手，手心因紧张而沁出的薄汗还留有余温。
她几步走到万强身边，从怀中取出一物，声音因急切而略带颤抖：
“莫爷爷，再加上这个，您看如何？”
她掌心摊开，一枚鸽卵大小的珠子静静躺着。
通体晶莹，内里似有云雾氤氲流转，散发着淡淡的柔和光晕，一看便知非凡品。
“雨晴！”
万强脸色一变，声音压低，带着训斥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惜。
“不可胡闹！”
这丫头，怎能将她母亲唯一的遗物拿出来！
莫长老原本微阖的双眼蓦地睁开，精光一闪，视线牢牢锁在那珠子上：
“这莫非是……流云珠？传闻中能助修士感悟天地灵气，加速修炼的奇物？”
他的声音不再沙哑，反而透出一股热切。
万雨晴用力点头，下唇几乎被咬出血印：
“正是。此乃家母遗物，据闻产自东海秘境。莫爷爷若不嫌弃，便以此珠，添作交换。”
厅内顿时炸开了锅，议论声浪更高。
“流云珠！竟然是流云珠！这万家小女娃好大的手笔！”
“为了赤元破障丹，连这等宝贝都舍得？”
“啧啧，万家这是下了血本啊，不过这珠子，怕是比那八百年寒髓灵芝还要珍贵几分！”
赵家那人脸色也变了变，显然没料到万家还有这等后手。
只是那珠子一出，他先前的话语便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
洛缘深看着万雨晴倔强挺直的脊背，她紧握的双拳微微颤抖，显示出内心的不平静。
这少女，平日娇憨，此刻却有如此决断。
他心中一动，上前一步，对莫长老拱手：
“莫前辈，晚辈洛缘深，无资格参与交换，但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万强带着几分惊疑的眼神，都汇聚到他身上。
这洛家小子，莫非还有什么变数？
莫长老捋了捋胡须，打量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年轻人：
“哦？洛家的小友有何高见，说来听听无妨。”
“晚辈浅见。”
洛缘深语气平静，却字字清晰。
“赤元破障丹固然神效，但其药性刚猛霸道，若无引导，恐有反噬之虞。”
“晚辈曾在一本古籍中偶见记载，此丹需配合‘清心玉液’一同服用。”
“方能中和其烈性，将药效发挥至极致，且稳固境界。”
“而据我所知，万家在炼制清心玉液一道上，颇有建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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