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大家搬下颜料和画笔,赫铭并没有阻止,甚至于只是专注的吃着饭,都没看一眼忙碌着的兄弟,只是会轻声说了几句:“辛苦了!”
直到风悠扬从车里拿下来第一件t恤,人们看到t恤上未干的颜料,看到刚刚画好的小船和帆,看到那个禾字,大家才反应过来。
赫铭不是执拗,是心里装着林晚禾。
“看看这些!”
风声又拿下来几件t恤,刘小溪接过来铺开,上面的船帆不再是禾,而是爸、妈、父、母……
纳兰月问:“都有爸妈了,父母啥意思?咋没我?”
金小希拍了下她的头顶说:“笨蛋,岳父、岳母啊!”
李浩军抢过来一个画着浩字的说:“这个是我的……”
赫铭挠了挠头说:“爷爷们都有,只是不知道爷字该画在哪里。”
李浩军爷爷说:“留在心里就成,这件很好!”
林樾檑也拿过来一件说:“这个‘檑’一定是我!”
许慧瑶抢下来两件衣服说:“这是赫铭的衣服,你们穿得了么?”
被抢走了衣服的李浩军和林樾檑空着手,傻愣愣的笑,小小小布丁跑回去,拿来自己带图案的小t恤铺在画板上说:“赫铭哥哥,吃完饭先画我的!”
李浩军看了眼林樾檑说:“完蛋,都不如个孩子!”
两个人急急忙忙回了房间,其他人也都回了房间……
张晓倩又回去拿来一件纯白的小t恤,边走过来边说:“小小小布丁,有图案的衣服画不了河……”
没想到却被小小布丁一把抢了下来,还撅着嘴抱怨着:“心里只有你男人,没有你女儿!”
园子里的人都笑了。
吃完饭的赫铭,没有回车里,而是站在园子里望着天空。
许慧瑶走过来,用戒尺在他眼前晃了晃:“咋不回车里?”
赫铭憨憨的笑:“这里更舒服……”
傍晚,赫铭抱着颜料桶蹲在园子里,指尖的河正顺着t恤的布料往下淌。青灰色的颜料在白底色上漫开时,像晨雾刚散的河面,带着点朦胧的软。
小小小布丁跑过来,看了眼自己的t恤,晃了晃脑袋说:“不对,这是我的衣服,这里不该是丁,应该是铭,我要你住在我心里……”
赫铭笑了,笑出了眼泪。
小小小布丁把白色的帆涂成绿色:“这是希望……”
许慧瑶在里面写了个‘铭’字,小小小布丁要拿下衣服,许慧瑶柔声的说:“颜料没干,不能穿!”
小小小布丁把衣服举给许慧瑶:“大姨姥,我要晒晒……”
张晓倩坐在回廊下笑了,也笑出了眼泪。
“嘘……”
小小小布丁挨个人叮嘱不要声张,她要给小朋友们惊喜……
林晚禾凑过来,手里捏着支细笔,等他的河弯画定了,就在河心点出个小小的船尖。“这个给大姐。”
她蘸了点赭石色,在帆上写“瑶”字时,笔尖顿了顿,又添了道斜斜的帆线,“像大姐的戒尺,又直又暖。”
赫铭抬头笑,手腕转了转,给下一件t恤的河画上浅滩。冷冰霜端着刚晾好的茶水过来,看了眼林晚禾笔下的船,突然伸手抽走旁边一件:“我来画士光的。”
她选了亮黄色,帆上的“光”字写得方方正正,像他喊开饭时挺直的脊背。
雷士光眯着眼笑,学着小布丁的腔调说:“笨蛋,这是我的衣服,心里住着的应该是……”
冷冰霜回头瞪了眼许慧瑶:“上梁不正下梁歪……”
许慧瑶走过来把光字改成晴字,笑着对冷冰霜说:“小布丁是你的女儿好不好?小小小布丁是你孙女,歪不歪正不正的关我啥事?”
冷冰霜笑了:“你搂她睡了那么多年,还有小小小布丁,也是你抱大的……”
“这个是谁的?”
许慧瑶没继续斗嘴,看着一个白帆上没有名字问。
赫铭看着t恤沉思……
周老师拎着颜料盘走过来,在那件t恤上小小的乌篷船的帆上题了个“徐”字,笔尖悬在半空许久,又添了片飘落的柳叶。
“他总说,船要带着柳叶走,才知道根在哪儿。”
赫露早抢了件白t恤蹲在边上,见赫铭的河画到了尽头,抓起红色颜料就往帆上泼:“我的船要最艳的……”
话没说完,雷陨跑过来说:“那个是我的t恤……”
赫露嘻嘻笑着:“你的t恤还不是我洗?”
雷陨苦笑着:“你洗得掉么?”
赫露拿起画笔,笔下的“露”字歪歪扭扭,却在船尾画了串小水花,溅到赫铭的裤腿上,像她每次闯祸后吐舌头的模样。
雷陨把他的t恤挂在了小小小布丁t恤的旁边。
第二天上午,太阳越爬越高,晾衣绳上渐渐挂满了t恤。每条河都蜿蜒着相同的弧度,却在不同的位置泊着船——李大爷爷的船上有串鱼,金小希的帆上画着碗汤,董思雨的船尾拴着只握力器……
赫铭画河的手越来越舒展,偶尔抬眼看看林晚禾低头写字的侧脸,看看周老师蘸颜料时颤巍巍的指尖,忽然觉得左手的麻意都浸在暖里,变成了舒服的痒。
风穿过园子时,晾衣绳轻轻晃,所有的船都跟着摇。赫铭望着那片起伏的白,像望见了无数条河汇在一起,而每条河上,都有只船等着要载的人。他低头往新的t恤上落笔,河刚画到一半,林晚禾的船就追了上来,帆上的“禾”字旁边,多了个小小的“铭”。
“这样,我们的船就绑在一起了。”
她仰头冲他笑,鼻尖沾了点蓝颜料,像落了滴河水。
赫铭把手里的画笔递过去,换了支更粗的,继续画下一条河。远处的厨房飘来炖鱼的香,雷士光的大嗓门又响起来,喊着谁的船该画快点,再慢就赶不上开饭了。
饭堂里多了个话题,像餐桌上多了道美味一样耐人寻味。
看着满园子被颜料涂抹的衣服,金妈妈微笑着摇了摇头,嘴里说着造害人,却把自己的t恤挂在了画板上。
午饭的香味漫出厨房时,雷士光的大嗓门先一步撞进园子:“开饭喽——”
林晚禾正帮着张晓倩摆碗筷,眼角瞥见赫铭蹲在廊下擦画笔,颜料盘里的青灰和赭石混在一起,像没搅开的天色。她端着碗走过去,踢了踢他脚边的颜料桶:“再不去洗手,金妈妈要拿锅铲敲你了。”
赫铭抬头时,额角还沾着点昨天的白颜料,像落了片雪:“等我把这几笔收个尾。”他手里的画笔在白t恤上勾出半道船舷,帆骨的线条刚硬,却在顶端弯出个小小的弧度。
“又在画船?”李浩军叼着馒头凑过来,差点把油星滴在画板上,被李大爷爷一把拽开,“小心点,这可是赫铭的宝贝。”
赫铭没抬头,指尖的笔却顿了顿。林晚禾看得分明,那半道船舷忽然拐了个弯,像水流遇到了礁石,悄悄绕了过去。
饭桌上的话题总绕不开那些白t恤。纳兰月扒着米饭嘟囔:“凭啥风悠扬的t恤上有‘希’字,我的就得等?”
金小希往她碗里夹了块排骨:“急什么,赫铭心里跟明镜似的,早把你的‘宇’字备着了。”
许慧瑶敲了敲赫铭的碗沿:“昨天画到后半夜,今天还不歇着?”
赫铭扒着饭笑,左手握着筷子的指节有点发红——那是长时间握笔磨出来的印子。
午后的阳光晒得人发懒,李浩军和雷爷爷趴在竹椅上打盹,鼾声此起彼伏。赫铭搬了张小板凳坐在葡萄架下,手里的画笔在t恤上游走,青灰色的颜料晕开时,像把整个园子的影子都浸了进去。
风悠扬抱着几件洗好的t恤过来晾,看见他画的河,突然说:“这条河的弯度,像去年咱们去划船的那处浅滩。”
赫铭抬头望了望远处的树影,笔尖轻轻一点:“是晚禾说,船在那儿搁浅过,得画得缓点。”
周老师端着茶杯走过,停下脚步看了许久:“年轻人的心思,比这颜料还稠。”
她放下茶杯,从兜里摸出块干净的手帕,替赫铭擦了擦沾在袖口的颜料,“晓桦以前总说,心里的河,得慢慢流才长。”
赫铭没说话,只是把下一条河画得更蜿蜒了些。
傍晚的霞光漫进园子时,颜料桶里的青灰色快见底了。赫铭蹲在地上调色,指尖沾着的颜料蹭在裤腿上,像不小心溅上的水花。林晚禾搬了张竹凳坐在他旁边,看他把颜料搅得匀匀的,忽然说:“我帮你扶着t恤吧。”
她的指尖刚碰到布料,就被赫铭轻轻按住:“别沾到你手上。”
林晚禾笑了,抽回手去拿他的画笔:“那我来写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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