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半天徐云清画的水箱,陈宇突然抬头问:“徐叔,我要这破水箱干嘛用?”
陈宇的一句话,把在场的人都问乐了,连老陈都跟着笑。
徐云清并没笑,林樾檑心里紧张。云清确实是投资界的精英,可他毕竟也是脑梗患者,有可能影响到他的思维。
谁都没想到,徐云清面无表情的反问了成语一句:“你买面包车干嘛?”
陈宇笑了:“云清哥,老弟不是跟您抬杠,您别介意。
我买面包车是为了创业,这个水箱跟我创业无关。”
“你算过每天的费用吗?”
听徐云清问费用,陈宇轻松的说:“哥,我不是小孩子了。无非就是保险、保养,有活干我就开车,没活干也不用加油。”
徐云清反问他:“吃喝不算钱吗?”
“那……怎么算?没有这个车我一样吃喝啊?”
陈宇不解的问。
徐云清摇了摇头:“如果你在家,只是吃饱了,渴不着你就可以了。
可你出门做生意,难免会有一些意外的花销。
不止这些……”
徐云清在画纸上的水箱上开了三个孔,分别写上:吃、喝、人情往来。
陈宇拿过笔,在‘人情往来上’打了个叉:“用不着,都是蹲市场,谁认识谁呀?”
徐云清没有跟他争执,而是在水箱上又画了一个更大的窟窿:“中断了之前的收入,而以前这个收入所承担的所有费用你算过么?”
陈宇张了张嘴,终于没说出什么。
徐云清又用笔砍掉了水箱下面的一个角:“这是你那台面包车改装成商务车的缺口,而就因为这个缺口,这就是个无底洞。”
老陈走过来说:“对对对,你私自改装,这就是个无底洞……”
徐云清笑着对老陈说:“陈大哥,陈宇已经成人了,又没用您的钱。
现在是我们哥俩在研究创业,您去喝茶!”
见父亲也来参言,陈宇特别不高兴,林樾檑拉着老陈说:“老哥哥,咱们去看看玻璃花房……”
林樾檑拉着老陈出去了,陈宇特别不高兴的埋怨徐云清:“云清哥,有话咱们哥俩单独说。
本来我们家老爷子就不同意,您这么说,我这个事……”
徐云清丢下笔,一脸严肃的说:“陈宇,投资是件很严肃的事,不是你拍脑门就能做的。”
“哥,您职业病吧?我这也算投资?这才几个钱?”
徐云清的脸更严肃了:“你不差钱,那好,为啥要去挨累?天天在家吃喝享受多好?顺便给爹妈做做饭,陪陪爹妈。
实在闲得无聊,可以吃利息出去旅游……”
“别逗了哥,就我那俩钱儿还吃利息?喝西北风得了!”
徐云清收起图纸说:“这不得了?这些钱可能是你现在的全部身家,怎么就不是投资了?
刚才我算的只是出水孔,进水呢?你怎么保证买了车,改装好了就有收入?收入能持久么?收支能平衡么?”
陈宇得意的说:“我哥们说了,他帮我联系活。还有我大舅哥,当年他创业时,我没少帮他找客源。他有个旅游公司,肯定能帮我!”
徐云清轻轻一笑,反问他:“签合同了么?”
陈宇不解的问:“云清哥,是我哥们和我大舅哥,签啥合同?
就算签了合同,没活给我我还能咋的?”
雷士光忍不住了,站起来说了句:“糊涂!”
他走过来盯着陈宇说:“签合同没活给你你都没办法,你敢保证他们一定会有活给你么?”
“那有啥不敢的?是我哥们和我大舅哥……”
雷士光摇了摇头:“我的一个朋友,你也见过,是谁就不说了。
以前他大舅哥在外地做生意,回来都是我朋友安排他大舅哥一日三餐。
后来我朋友出去进货,钱丢了。恰巧他大舅哥在那个城市,我朋友就给他大舅哥打了电话。
大舅哥也算够意思,接他去家里住。
可你知道么?我朋友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了,大舅哥张罗去夜市吃夜宵,吃完了人家一家走人了,老板拉着我朋友结账。
我朋友给我打了电话,我给他转钱买了单,让他马上回来,我给他订票。
我朋友不信,说他大舅哥一时忘了。
结果呢?后来的日子里处处拿他寻开心,还说是自己妹夫不外!”
雷士光看了眼窗外说:“兄弟,记住了,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徐云清也说:“做个投资计划,需要投入多少,多久能回收成本;利润从哪来?费用如何承担?利润如何分配?……
就这些吧,多了你也记不住。”
“可我们家老爷子……”
“这个你放心,我可以跟你签合同,保证我公司所有客户都交给你接送。
我不能给你保底,但是可以签合同,如果我违约,把客户包给别人,十倍赔偿你!”
陈宇站起来,脸上乐开了花:“哥,不用赔偿,我信得过你。
有你给我托底,这事儿成了……”
徐云清摇了摇头:“我都不敢保证我自己能一直有客户,你那信得过从何说起?
兄弟,世事无常。
你看那……”
顺着徐云清手指的方向,陈宇看向窗外,金小希端着一碗汤走出来,嘴里喊着:“赫铭,来喝汤……”
金小希话音未落,天上飞过来一只大鸟,恰巧鸟粪掉入汤里,溅出的汤弄了金小希一身,陈宇忍不住笑。
徐云清冷笑一声:“你还笑?去吧,做了计划书再来。
记住了,敢私自买车,可别怪我们翻脸。”
“可是我老婆……”
没让陈宇说完,雷士光拍了拍陈宇的肩膀:“你信不信?车买了,赚不到钱,你老婆会比现在闹得更凶。
到那时候,你后悔都晚了。”
陈宇刚要离开,赫铭的爸妈拖着行李,拉着赫铭出了园子。
赫铭的胳膊被父亲攥得生疼,母亲跟在旁边,拖着行李箱的轮子在石板路上碾出咕噜噜的响,像在给这园子留下回响。
他回头望时,林晚禾正被她妈死死拽着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女儿袖子里——方才晚禾扑过来时被她爸一把拉住,此刻半个身子还往前倾着,眼泪砸在青石板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印子。
悦和园里的人都站着没动。雷士光刚要迈脚,被徐云清悄悄拽了把,两人对视一眼,终究还是把步子收了回去。陈宇攥着那张画满窟窿的水箱图纸,纸角被捏得发皱,他想喊句什么,喉咙里却像堵着早上没咽下去的馒头。
赫铭的母亲突然停了步,回头看了眼园子里的葡萄架——上周她还摘了串最紫的给晚禾送过去。但这念想只在她眼里晃了一下,就被丈夫一声“走了”拽回现实。她拉起箱子,轮子碾过门槛时猛地颠了一下,像是谁的心重重沉了下去。
赫铭的脚被门槛绊了个趔趄,这一下让他挣脱了父亲半寸,他趁着这空隙狠狠回头,声音被风撕得碎碎的:“晚禾——”
林晚禾的哭声终于冲破喉咙,却被她爸捂住了嘴。老人背对着门口,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枯叶,手背上青筋暴起——他比谁都清楚,有些拦,是拦不住的;有些留,反而更像刀割。
行李箱的咕噜声渐渐远了,直到听不见。园子里的葡萄叶被风吹得沙沙响,像谁在偷偷叹气。林晚禾蹲下去,脸埋在膝盖里,谁也没看见,她攥紧的手心里,还攥着半颗赫铭昨天给她的、没吃完的糖。
林樾檑从花房走出来,冲着园子里喊:“许慧瑶,许小柔,姜小杏儿……”
许慧瑶跑了出来,远远的用戒尺点着林樾檑:“老毛病犯了,你没招了就拿我们姐妹出气是不?”
这次林樾檑没斗嘴,大声问:“因为啥呀?”
冷冰霜跑出来拉着林樾檑来到舒雅轩,林晚禾的父母正在看着满脸泪水的林晚禾。
见冷冰霜进来了,林妈妈张了张嘴,话又咽了回去。
林爸爸忽的站起:“冷医生,赫铭的病真的影响生孩子么?”
冷冰霜愣了一下,瞬间明白了一切:“身体方面倒是问题不大,药物可能会影响胎儿。
不过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赫铭父母担心这个?怕拖累晚禾?”
林爸爸看着窗外,眼泪在眼圈里转,屋里寂静了好久,林爸爸突然转身:“我们都说了,没孩子也没关系。
可老赫说对晚禾不公平。
他们怕赫铭不在了,丢下晚禾一个人终老,他们会闭不上眼睛。”
“怎么就突然想到这了?为啥不问问我们的专业意见?”
林樾檑看着爱人说:“这几天孩子们闹腾的厉害,特别是小小小布丁,跑前跑后的,我见老赫发愣,想跟他聊聊……
唉!怪我了,有预感了,为啥不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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