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冰霜端着托盘进来时，许慧瑶正说到“遵医嘱”，托盘里的白瓷盘冒着热气，飘出的香味让几个老病友眼睛亮了亮——是溜肝尖的味道。
“别盯着看了，”
冷冰霜把盘子放在他们面前：“也别讲究了，就坐地上解馋吧！”
苏婉晴笑着敲了敲雷士光的盘子：“知道你们天天惦记天台那口，今天让你们吃回‘正经的’。”
林樾檑夹起一块，放进嘴里咂摸半天，眉梢耷拉下来：“不对啊，这肝尖是真的，而且似乎清爽了许多？”
“何止清爽！”
冷冰霜往许慧瑶碗里也拨了一筷子：“大姐，这几个确实知道好歹！”
许慧瑶吃了口溜肝尖，回头看着冷冰霜：“你来真的？”
胡灵芝走了进来：“这几个孩子有节制，没听说么？他们问了：这溜肝尖儿是真的？”
许欣怡也走进来说：“以前看他们吃的那么香，真以为是嘴馋不要命呢！
看到了吧？现在明白了吧？明知道是假的，吃的比真的香。”
李浩军也走进来：“慧瑶啊！你哥哥和弟弟们嘴上闹的欢，你不是也跟我说过，说他们太自律了，吃出来是假的，居然吃的那么香，而盘子里掺进去的真肝尖儿，真肥肠，他们却躲着……”
见胡阿姨和师父李浩军也进来裹乱，许慧瑶站起来有点撒娇的说：“师父，胡阿姨，你们都偏向他们，我还咋……”
“慧瑶啊，你也别装了，进来半天了吧？当我们傻？你那戒尺动了么？”
被岳洺杨说破，许慧瑶的脸红了。岳洺杨又看了眼几个老病友：“这几个是调皮，慧瑶说的没错，园子里那些个调皮的，都是被他们带坏的……”
听岳洺杨这么说，许慧瑶又弯腰捡起戒尺：“岳阿姨，那您还护着他们？”
岳洺杨走过来夺下许慧瑶手中的戒尺：“你咋不说那些个孩子有分寸也是他们带出来的呢？
别人不说，最疯的太妹露你见她做过出格的事么？”
“行了啊……”
李华军走进来抢下岳洺杨手中的戒尺还给许慧瑶：“要说这园子里最有分寸的，还得说是我们慧瑶！”
“小雷子！你……”
拿到戒尺的许慧瑶见这边在争论，林樾檑他们几个倒是美美的吃着，林樾檑还挑出几块‘溜肝尖和溜肥肠放在旁边的空盘子里，又举起戒尺……
与此同时，林樾檑举起左手，手心向上，等着她打。
许慧瑶正举棋不定，被许欣怡一把抢下戒尺：“别打我弟弟，要打打弟弟去！”
胡灵芝拿起那个盘子递给许慧瑶，许慧瑶仔细看了一下，里面挑出来的都是真的肝尖儿和肥肠。
“这些天我就纳闷，老林不是那种抠人，怎么他们几个天天在天台喝酒，从来不叫我？”
应着声音，路远拿着筷子进来，坐在地上夹起一块溜肝尖儿放进嘴里嚼了几下，抬头看着许慧瑶：“这？不是溜肝尖儿？”
许慧瑶把手里的盘子放在路远跟前：“想解馋吃这里的吧！”
路远往旁边推了推盘子，又夹起一块‘溜肥肠’说！：“这就对了，我们家刘好还说他们孤立我，我就说不可能……”
他冲着门口的刘好招了招手：“来来来，你尝尝这个……”
被路远说的，刘好羞红着脸走进来，用路远的筷子夹了一口放进嘴里：“看你说的，好像我挑拨你们兄弟感情似的！”
路远拿起林樾檑的酒杯闻了闻：“这酒总不会也是假的吧？”
路远反复闻了几下，拿起一只玻璃杯给自己也倒满了酒：“这酒是真的，来，喝一杯！”
林樾檑摆了摆手：“路远，你没看我们从来不用玻璃杯喝酒么？”
路远这才注意到，林樾檑他们用的都是白瓷杯。
他又举起酒杯：“啥杯无所谓，是酒就行！”
林樾檑看了眼胡灵芝和岳洺杨，意思是问路远喝一杯没问题吧？
胡灵芝夺过路远的酒杯：“路远，你看看他们的酒杯里面！”
经胡阿姨提醒，路远才一直端详着林樾檑他们的酒杯。
单从外观上看，确实没啥特别的，就是普通的白瓷杯。
路远又去闻酒味，这才看到，他们的酒杯里面有一个盖子一样的隔层，隔层上有一个孔。
“这……啥意思？干啥用的？”
林樾檑笑了：“我们举杯，这酒只能从孔里出来，想多喝也喝不到。”
“不仅如此……”
雷士光端起酒杯一扬脖，看上去像是一饮而尽，他把酒杯递给路远：“远哥，你看看！”
路远晃了晃酒杯，里面还有酒……
徐云清笑着说：“远哥，我们干杯的时候，只需要用舌尖抵住那个孔，不会喝到酒的！”
林樾檑接过来说：“其实我们每天在天台，无非是图个热闹，图个形式，酒几乎喝不到嘴，这老六样……”
路远笑了：“我说么，不带我也就算了，这园子里的兄弟们咋会那么消停？就没人上去跟你们抢酒喝？”
“远哥，我们自己喝。跟他们喝吃亏……”
刚刚又进来的赵晓高没说完，跟在他后面的风悠扬接过去说：“菜是假的，他们又不真喝酒，还不如我们偶尔痛痛快快的喝两口呢！”
“是小希他们捣的鬼。”
冷冰霜瞥了眼门口探头的金小希：“知道你们馋重口，又怕你们真碰高油高胆固醇的东西，特意用魔芋做了肥肠的替身，肝尖也是选的最嫩的部位，提前用清水泡了三遍去血水，炒的时候就放了半勺橄榄油，盐和糖是用天然菇粉调的味。”
她拿起勺子舀了点汤汁：“你们总说‘就尝一口’，其实心里门儿清——真让你们吃街头馆子那种溜肝尖，你们第一个犯怵。上次赫铭偷偷把盘子推给我，说‘油星子沉底了’，以为我没看见？”
赫铭脸一红，嘟囔道：“不是怕嘛……万一你们图省事，真按老方子做……”
“怕就对了。”
许慧瑶接话，夹起一块肝尖慢慢嚼着：“你们在天台喝酒也是，杯子里不是酒，也是抿一下就放下杯，还美其名曰‘品氛围’。
其实啊，你们是怕自己忍不住多喝一口，第二天验血指标飘红，让婉儿她们这些小辈操心。”
林樾檑嘿嘿笑了：“还是大管家懂我们。上次小小小布丁来送水果，看见我们举杯，回去就哭了，说‘爷爷们不听话’。后来我们才琢磨出这招——酒杯要满，动作要真，就是嘴唇沾沾，既保住了老哥们儿的面子，也不让孩子们揪心。”
“这酒杯……”
林樾檑拿起酒杯说：“这是老张托他的老茶友求老工匠烧制的，一共八只，李爷爷们的已经拿走了，还有一只……”
他接过冷冰霜递过来的酒杯交给路远：“怎么样？想通了么？想通了这一只是你的。”
路远笑着接过酒杯：“那有啥想不通的？
平时在家他们都说我，我心里不服，许你们在天台上明晃晃的大吃大喝，咋就不允许我偷偷整两口？”
大家都笑了……
林樾檑故意逗着路远说：“想清楚了？”
林樾檑又摇了摇头：“还不是时候……”
怕路远纠缠，刘好又问林樾檑：“哥，你们为啥不以水代酒？”
林樾檑笑了：“你们哪，只关注病情，不去研究。
以水代酒偶尔喝一口还行，可边吃饭边喝水，包括边吃菜边喝水，知道后果么？”
“这就对了。”
许慧瑶给每个人盛了碗杂粮粥：
“医生反复说你们要少油少盐少糖，家属天天盯着你们的餐盘，不是管得多，是怕你们一时嘴馋坏了身子。你们自己呢，知道哪些能碰哪些不能碰，嘴上不说，心里的秤比谁都准。”
她指了指桌上的菜：“就像今天这肝尖，小希他们改了十几次方子，才做到既像你们记忆里的味儿，又符合医嘱。你们吃着安心，我们看着也放心，这不比硬扛着馋虫、偷偷摸摸犯嘀咕强？”
窗外的月亮爬上高空，园子里的灯光把几双握着筷子的手映得暖融融的。林樾檑夹起第二块肝尖，这次吃得踏实，连带着喝了口粥，咂咂嘴：“还是这改良版的吃着舒坦，夜里不烧心。”
许慧瑶笑着瞪着他说：“知道就好。以后想吃啥直接说，咱们有小希这伙机灵鬼，还能让你们在‘解馋’和‘保命’之间犯难？”
话音刚落，金小希从门口蹦进来：“听见没？下次点名要吃啥，保证给你们改成‘医嘱友好版’！
不过……今天这酒，你们可得真抿一口，不然我妈又说我浪费粮食！”
几个人举着杯子碰了碰，果然只是轻轻沾了沾嘴唇，眼底的笑意却比真喝了酒还浓——有些克制，从来都不是委屈，是带着分寸的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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