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忘站在山梁上,望着下方城池里飘起的炊烟,鼻尖萦绕着饭菜香与麦秸秆的暖意,眼眶忽然有些发潮。
他抬手按了按胸口,那里跳得比刚才斗妖兽时还要急——不是紧张,是种陌生又滚烫的欢愉,像寒夜里忽然摸到了暖炉。
城门口,挑着菜筐的妇人笑着与守卫打招呼;巷子里,穿短打的少年追着滚远的蹴鞠跑;就连城墙根下晒太阳的老人,手里都摇着蒲扇,慢悠悠哼着不知名的调子。
这些细碎的、带着烟火气的画面,他只在小时候和妹妹陈希躲在破庙里,听路过的行商描述过。
他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指尖的伤口似乎都不那么疼了。
风把孩童的笑声送得更远,他甚至能想象到陈希若是在这里,定会拉着他的衣角,指着城墙上挂着的红灯笼问东问西。
这份真实的人间暖意,比任何幻觉都让他安心,欢愉像细小的藤蔓,悄悄缠上了他紧绷许久的心尖。
陈忘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抬脚朝着城门走去。
沾满泥污的靴子踩在山下的石板路上,每一步都比在深山里更踏实——不再是踩着腐叶与怪石,而是能触到人间烟火的温度。
快到城门口时,他下意识理了理破烂的衣襟,又把腰间的短刀往身后藏了藏。守卫见他模样狼狈,虽多瞧了两眼,却也只是温和地问了句来历,没多为难。
他攥着衣角,低声答了句“来寻个安稳处”,便跟着人流走进了城。
刚踏过城门,喧闹声便扑面而来:街边小贩吆喝着卖糖画,茶馆里传来说书人的醒木声,穿绸衫的商人与挑夫擦肩而过,连空气里都飘着包子铺的热气。
陈忘站在街角,看着眼前川流不息的人,手指微微蜷起,眼底的警惕渐渐被一种柔软的情绪取代——这就是他想护着陈希找到的地方,是能让她不用再躲躲藏藏的人间。
陈忘在城里逛了许久,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他跟着人流走过青石板铺就的长街,看街边裁缝铺的伙计踩着踏板缝线,听药铺里坐堂先生温和地叮嘱病人;路过小吃摊时,热气腾腾的肉包子香气勾得他停了脚,掌柜见他张望,还笑着递来半块刚出锅的米糕,说“后生看着饿,垫垫肚子”。
他攥着温热的米糕,指尖都暖了几分。转进巷子里,又撞见妇人在井边洗衣,木槌捶打衣物的声响伴着说笑,连墙头上探出来的石榴花都显得格外热闹。
从正午逛到日头西斜,他鞋尖沾了些尘土,却一点不觉得累——从前在深山里只有警惕与厮杀,如今这满街的烟火气,让他连呼吸都觉得轻快,仿佛肩上的重担都轻了些。
日头刚擦着城墙落下,暮色就漫进了街巷。
陈忘摸出怀里藏着的妖兽内丹——上午在山坳里斩杀的青狼留下的,泛着淡淡的青光。
他寻到街角一家挂着“租房”木牌的小院,院主是个和善的老婆婆,见了内丹眼睛亮了亮,笑着把东厢房的钥匙递给他:“这物件实在,屋子干净,你且住下。”
陈忘满心都被“有了遮身之处”的安稳裹着,接过钥匙时只忙着道谢,压根没瞧见老婆婆递钥匙的手顿了半瞬——她眼底那点掠过的冷酷,像淬了冰的针尖,刚触到光就迅速藏进了皱纹里。
接过钥匙时,指尖还能触到木柄的温度。
推开房门,虽只是间简单的小屋,却摆着桌椅和一张铺着粗布褥子的床,墙角甚至还有个小灶台。
他把包裹放在桌上,走到窗边推开窗,晚风带着巷子里晚饭的香气飘进来,远处还有孩童归家的嬉闹声。
这是他许久以来,第一次有了间真正属于自己的、能遮风挡雨的屋子,心里那点空落落的地方,像是被这暖融融的夜色悄悄填满了。
陈忘在屋里铺好被褥时,院外的老婆婆正站在廊下,借着暮色盯着东厢房的窗户。
她指尖捻着那枚青狼内丹,指腹反复摩挲着内丹上的纹路,方才对着陈忘时的和善笑意,早被眼底的算计取代。
她转头对着墙根暗处轻唤了一声,一个穿灰衣的汉子悄然现身。
“那后生身上有妖兽物件,看着是刚从深山出来的,手里定还有存货。”老婆婆声音压得极低,语气里没了半分慈祥,“夜里盯着点,别让他跑了,等摸清底细,再动手不迟。”
灰衣汉子点头隐去时,屋里的陈忘刚倒了杯凉水,正想着明天去给妹妹陈希捎些糖糕。
他望着窗外的月光,只觉得这一夜的安稳来得太难得,却没半点察觉,自己早已成了别人眼中待宰的猎物,连这临时的容身之处,都成了设好的局。
夜色沉得越来越深,月亮像块浸了冷光的玉,悬在墨蓝的天上,把满城的青瓦、街巷的石板都照得明晃晃的。
连墙根下的草叶、院角的老槐树影,都被月光描出清晰的轮廓,没了白日的喧闹,整座城静得只剩风掠过树梢的轻响。
陈忘躺在硬板床上,望着窗棂外的月亮,指尖还残留着米糕的甜味。他想着白天在街上看到的热闹,想着若是陈希在,定会指着这满院的月光拍手,嘴角忍不住又弯了弯。
倦意慢慢涌上来,他没再多想白日的奔波,也没察觉院墙外那道始终盯着窗户的、藏在树影里的目光,渐渐闭上眼,坠入了许久未有的安稳梦乡。
院外的老槐树下,老婆婆正对着五六个精壮汉子低语,手里的青狼内丹泛着冷光。“方才用术法探过,那后生只有四境修为,身上除了这枚内丹,定还藏着其他妖兽物件。”
她声音里满是笃定,方才的和善彻底不见,“你们动作快些,别弄出太大动静,把他的东西搜干净,人……留着还有用。”
汉子们纷纷点头,腰间的弯刀在月光下闪着寒芒。其中一个高个子忍不住问:“四境?那岂不是手到擒来?”
老婆婆斜睨他一眼,语气带着警告:“别大意,能从妖兽堆里活着出来的,多少有点门道。但四境终究翻不出天,今晚务必得手。”
说完,她往东厢房的方向瞥了眼,窗户里已没了光亮。
“动手吧,别等他醒了。”随着她一声令下,汉子们猫着腰,脚步轻得像猫,缓缓朝着陈忘的房门围去,而屋里的陈忘,还在梦里想着给妹妹带糖糕的模样,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一无所知。
刀锋离陈忘脖颈只剩寸许时,他原本闭着的眼睛猛地睁开,眸底没有半分刚睡醒的惺忪,反倒淬着冷光。
不等汉子的刀再近半分,他翻身从床榻滚到地面,同时抄起枕下的短刀,反手就朝最前面那汉子的手腕划去。
“嗤”的一声,短刀划破布衫,带出一道血痕。那汉子吃痛,弯刀“哐当”掉在地上。其余几人见状,立马举刀围上来,刀刃在月光下织成一片寒光。
陈忘却丝毫不慌,脚步腾挪间避开劈来的刀,指尖悄悄捏了个诀——他早就察觉院外的动静,故意装睡引他们进来,四境的修为是真,可在妖兽堆里练出的搏杀狠劲,却远非这些只敢欺软怕硬的汉子能比。
“你们以为四境好欺负?”陈忘冷喝一声,短刀直刺向左侧汉子的小腹,逼得对方连连后退。
他余光瞥见门口还站着两个汉子,脚步一错,猛地撞向其中一人,借着冲力将人撞出门外,随即反手关上房门,暂时将剩下的人堵在屋里,争取了喘息的间隙。
房门“砰”地关上,暂时挡住门外的人,陈忘转身迎上屋内剩下的三个汉子。
他没给对方喘息的机会,脚下踏着急步,短刀直取一人心口——这是在深山里与妖兽搏杀练出的狠招,招招直奔要害。
那汉子慌忙举刀格挡,却被陈忘腕间暗加的力道震得虎口发麻,弯刀险些脱手。不等他回神,陈忘已经侧身绕到他身后,手肘狠狠撞在他后心。
汉子闷哼一声倒在地上,没等爬起来,颈后就被陈忘用刀背敲中,瞬间昏了过去。
剩下两人见同伴接连倒地,神色慌了几分,举刀乱劈过来。陈忘弯腰避开刀锋,同时伸脚绊倒一人,趁其倒地的瞬间,短刀抵住了他的咽喉。
最后一人见状想逃,刚摸到门把手,就被陈忘甩出的布带缠住脚踝,狠狠一扯,整个人摔在门槛上,被随后赶来的陈忘用刀架住了脖子。
不过片刻,屋内屋外的汉子就全被制服,有的昏死过去,有的被刀抵着不敢动弹。
陈忘喘着气,额角沁出细汗,短刀上还沾着血珠,眸底的冷光却没消退——他看向院外,知道真正的主谋还没露面。
虽然陈忘的实力只有四境,但是对付这些四境中期的小卡拉米还是轻轻松松的。
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不急不缓,打破了此刻的僵持。
陈忘握着短刀,目光紧盯着门口,只见老婆婆拄着拐杖走了进来,脸上没了半分之前的和善,皱纹里都透着阴狠。
她扫过地上横七竖八的汉子,眼神沉了沉,却没慌:“倒是我看走眼了,四境竟有这般身手。”
说着,她抬手褪去外层的粗布衣裳,露出里面绣着暗纹的劲装,腰间还别着一把短匕,“本想留你一条活路,现在看来,只能怪你不识抬举。”
陈忘冷笑一声,握刀的手更紧了:“租屋是假,夺宝是真,你这老太婆,心思倒毒。”
“如果你们这里的习俗是杀人的话。那么我很愿意入乡随俗。”
老婆婆闻言,拐杖在地上重重一敲,地面竟隐隐泛起一层黑气:“废话少说,把你身上的妖兽物件都交出来,或许我还能让你死得痛快些。”
话音刚落,老婆婆突然身形一闪,拐杖直朝着陈忘心口戳来,速度快得不像个老人。陈忘瞳孔微缩,立马侧身避开,同时挥刀朝着拐杖砍去——他知道,真正的硬仗,现在才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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