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的风渐渐变得温柔,裹挟着草木的清香,绕着相拥的两人打转。
裴意靠在“陈忘”怀里,听着他胸腔里平稳的心跳——那心跳里,既有陈忘的温热,又藏着烬的沉稳,让她无比安心。
“陈忘”低头看着怀中人的发顶,金色眼眸里没了往日的冷漠,只剩下一片柔软。
他抬手,轻轻将裴意颊边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触到她温热的耳垂时,动作不自觉地放轻,像是在触碰易碎的珍宝。
“饿不饿?”他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刻意的自然,却藏不住小心翼翼的在意,“前面林子里应该有野果,我去摘。”
裴意抬起头,看着他眼底的认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点头:“好,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并肩走在林间小道上,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在他们脚下投下斑驳的光影。
偶尔遇到拦路的藤蔓,“陈忘”会先伸手拨开,再回头等着裴意跟上;看到熟透的野果,他会先摘一颗擦干净,递到裴意嘴边,看着她咬下一口,金色眼眸里才会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没有了永安城的危机,没有了身份的隔阂,只剩下此刻的安稳与默契。裴意知道,眼前的人既是烬,都已经真正走进了她的心里。
她侧头看着身边人的侧脸,轻声说:“以后不管去哪里,我们都一起,好不好?”
“陈忘”脚步顿了顿,随即重重点头,又摇了摇头。
裴意握着野果的手微微收紧,指尖掐进了果肉里,清甜的汁水顺着指缝慢慢渗出,她却没察觉。
刚才还带着笑意的嘴角轻轻抿起,目光落在脚下的落叶上,不知在想些什么,连身边“陈忘”递来的另一颗野果都没接。
“陈忘”递果的手顿在半空,金色眼眸里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又染上几分了然——他能感觉到,裴意的情绪在悄悄下沉,不是难过,更像是在担心什么未说出口的事。
他没有追问,只是将野果轻轻放在她手里,自己则靠在旁边的树干上,安静地陪着她,没再说话。
林间的风又吹了起来,卷起几片落叶,落在裴意的脚边。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抬起头,看着“陈忘”的眼睛,声音轻轻的:“我在想……以后我们要去哪里?永安城不能回,妖族的旧址也不知道还在不在,我们好像,没什么地方可以去了。”
语气里没有抱怨,只有一丝对未来的迷茫。刚才的安稳像一层薄薄的糖衣,此刻褪去后,藏在底下的现实问题,还是悄悄冒了出来。
“曾经的老友呢?”
烬的声音打破了林间的沉寂,带着几分冷静的考量,不像随口一问,更像是在为两人的未来寻找切实的方向。
他周身的妖力微微收敛,金色眼眸里没了往日的漫不经心,反而透着一种认真——显然,他也在为“没处可去”的问题琢磨,才会主动提起陈忘过去的人际。
见裴意愣了愣,他又补充了一句,语气放得稍缓,连带着身体里陈忘的记忆碎片也慢慢清晰:“比如去年冬天,在青峰山和陈忘一起煮过酒的那个猎户?还有妖族里,总帮你修补发簪的那位老婆婆?或是之前护送你们躲过妖兽的那个商队首领?”
他记得这些细节,不是因为刻意记,而是陈忘的记忆早已和他交融——他能想起猎户家暖烘烘的土灶,想起老婆婆手里银线穿梭的模样,甚至能想起商队首领腰间那柄刻着“安”字的弯刀。
这些人曾在陈忘和裴意的过往里留下过善意,或许此刻,能成为他们暂时的落脚点。
“陈忘以前提过,猎户家在青峰山脚,远离城镇,很少有人去;妖族老婆婆住的山谷,有天然的结界,外人找不到。”烬的指尖轻轻敲了敲树干,像是在梳理思路,“就算这些地方不行,商队常年走南闯北,说不定知道哪些城镇没被永安城的灰色气息波及。”
他看着裴意眼底渐渐亮起的光,金色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比起漫无目的地走,去找这些人,至少有个方向。你觉得呢?”
“可是他们都为了保护我而死了啊~”
裴意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冰,瞬间沉进了林间的空气里。
她说完,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野果,果肉的清甜汁水顺着指缝往下滴,她却浑然不觉,只盯着地面上斑驳的光影,眼底的光一点点暗了下去。
“陈忘”的身体猛地一僵,伸出去想拍她肩膀的手,硬生生顿在了半空。
金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被浓重的沉默取代——他能清晰感觉到,身体里的陈忘正在发抖,那些被遗忘的、关于王庭大乱的碎片记忆,正随着裴意的话翻涌上来,带着刺骨的疼。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来安慰,却发现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说“抱歉”太轻,说“还有我”又怕显得苍白。
最后,他只是缓缓收回手,轻轻将裴意揽进怀里,动作比之前更紧,更小心,像是想替她挡住那些翻涌的痛苦回忆。
“没关系。”他的声音低哑得厉害,两种气息在喉咙里交织,分不清是烬的克制,还是陈忘的心疼,“他们不在了,还有我。以后不管去哪里,我都陪着你,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
林间的风忽然变得有些冷,卷起两人的衣角。
裴意靠在他怀里,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终于忍不住,将脸埋进他的衣襟,肩膀轻轻颤抖起来,却没发出一点声音——那些藏在心底的、关于老友的遗憾,终于在这一刻,有了一个可以暂时停靠的角落。
“我后悔了,后悔没有陪着你。”
烬的声音低沉得像林间的暮色,没了往日的冷漠,反而裹着一层化不开的沉郁。他收紧手臂,将裴意抱得更紧,金色眼眸里翻涌着从未有过的情绪——那是陈忘藏了太久的愧疚,也是他自己在知晓一切后,无法否认的心疼。
裴意的身体猛地一颤,埋在他衣襟里的脸蹭到了温热的布料,眼泪终于忍不住,悄无声息地浸了进去。
她想说“没关系”,想说“都过去了”,可话到嘴边,却只剩下哽咽的气音。那些在王庭大乱里独自扛过的恐惧、失去老友的痛苦,在这句话里,终于有了被接住的感觉。
“陈忘”低头,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如果那时候我没躲,没想着‘让你安稳’,或许……或许他们不会走,你也不用一个人熬那么久。”
他第一次主动提起过去的遗憾,第一次卸下所有冷漠的伪装。怀里的裴意轻轻摇头,指尖攥着他的衣角,声音闷闷的:“不怪你……那时候,你也在跟体内的力量较劲,我知道的。”
“陈忘”没再说话,只是更紧地抱着她。林间的风渐渐平息,只剩下两人交叠的呼吸声。
金色眼眸里的沉郁慢慢褪去,只剩下一片坚定——往后的路,不管有没有落脚点,不管还要面对多少危险,他都不会再让裴意独自前行。
这份后悔,会变成往后每一步的陪伴,再也不会缺席。
清晨的露水还沾在草叶上时,烬就已经醒了。他没惊动靠在自己肩头睡着的裴意,只是轻轻调整了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金色眼眸安静地扫过四周,替她守着清晨的安宁。
等裴意醒来,火堆旁已经摆好了几颗擦干净的野果,还有一壶温热的溪水——是烬趁着她没醒时找的。
两人没急着赶路,就坐在火堆旁慢慢吃着野果,偶尔聊几句无关紧要的话,比如林间哪棵树的叶子黄得最早,远处飞过的鸟是什么品种,没了之前的沉重,只剩下难得的松弛。
午后阳光正好,裴意说想走走,烬便陪着她沿着林间小道慢慢逛。
遇到陡峭的坡地,他会先走下去,再伸手拉她;看到好看的野花,会顺手摘一朵,笨拙地别在她发间。
裴意笑着说他手笨,他没反驳,只是看着她的笑容,金色眼眸里的温柔又深了几分。
傍晚时,烬找了个背风的山洞,生起篝火。火光映在两人脸上,裴意靠在石壁上,说着以前和老友在妖族山谷里看星星的事,语气里没了之前的难过,多了些怀念。烬没打断,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替她添一块木柴,直到她声音渐轻,靠在他身边慢慢睡着。
这一天没有赶路的匆忙,没有危机的逼近,只有平淡的陪伴。
烬坐在篝火旁,看着怀里熟睡的裴意,指尖轻轻拂过她的发梢——他忽然觉得,或许不用急着找所谓的“落脚点”,只要能这样陪着她,每一天,都算是安稳的归宿。
未完全消退的夕阳,把半边天空染成了温柔的橘红色,像有人用画笔在云端晕开了颜料,连带着林间的树叶都镀上了一层暖光,不再是白天的翠绿,反而多了几分柔和的金边。
烬牵着裴意的手,慢慢走在铺满落叶的小道上。两人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紧紧贴在一起,像是再也不会分开。
偶尔有晚归的鸟儿掠过天空,翅膀带起的风,也裹着夕阳的暖意,轻轻拂过两人的发梢。
裴意抬头看着天边的晚霞,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声音轻轻的:“以前在妖族,每次夕阳这样红,老婆婆都会说,是逝去的人在天上看着我们呢。”
烬侧头看她,金色眼眸里映着晚霞的光,也映着她的侧脸,语气比平时更软:“那他们现在,应该也在看着我们。”
说话间,最后一抹橘红渐渐淡下去,天边开始泛起浅蓝。烬握紧了裴意的手,放慢脚步:“天黑前,找个地方歇脚吧。”
裴意点头,跟着他的脚步往前走。夕阳最后的余晖落在他们身后,把这一路的温柔,都悄悄藏进了即将到来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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