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停尸房。
灯火通明,气氛却比任何一个深夜都要凝重。
那本从王之涣府邸下挖出的账本,正摊开在桌上。郑克和几名心腹校尉围在桌前,越看,心越沉。
账本上用暗语记录的,是一笔笔触目惊心的交易。神鹰卫,通过鸿寺这条线,暗中将大量的铁器、盔甲、乃至军用弩机,走私给了北境的草原部族。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贪腐,这是通敌叛国!账本上牵扯到的官员,从鸿胪寺到兵部,再到地方州府,竟有数十人之多。
“一张弥天大网……”郑克的声音干涩无比,“观星者,他这是要掏空大夏的根基!”
“所以,他必须死。”陆羽的声音从旁传来。他正在清洗自己的工具,一把把解剖刀、骨剪,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寒光凛冽。
“王之涣的尸体告诉我,凶手代号‘画师’,是个模仿笔迹和伪造现场的高手。最后的接头地点,在城南的‘如意画斋’。”
陆死擦干最后一柄柳叶刀,将其归入工具包,“不能再等了。王之涣一死,画师肯定会躲起来,甚至可能已经被灭口。我们必须立刻动手。”
“我这就去调集人手!”郑克当机立断。
“不用。”陆羽拦住了他,“动静太大,容易打草惊蛇。你,我,陈皮,再叫上两个你最信得过的好手,足够了。”
郑克看着陆羽那平静得有些过分的脸,点了点头。他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已经不能再用常理来揣度。
……
夜色如墨。
城南,如意画斋。
与白日里的门庭若市不同,深夜的画斋,寂静得像一座坟墓。
陆羽一行五人,如同鬼魅般潜伏在画斋对面的暗巷里。
“陆哥,我……我有点腿软。”陈皮抱着一根不知道从哪儿捡来的木棍,牙齿都在打颤,
“这画斋,我白天来过,听人说,这里的老板,画人像最是传神,画出来的画,跟活人一样。你说……他会不会把咱们也画进去,然后挂墙上?”
“闭嘴。”陆羽吐出两个字。
他观察着画斋的动静。里面,一盏孤灯,烛火摇曳。从窗户的剪影看,有一个人,正坐在画架前,似乎还在作画。
没有埋伏,没有陷阱。
这反而透着一股诡异。
“动手。”陆羽一声令下。
两名大理寺的精锐校尉,如狸猫般蹿出,用特制的工具,悄无声息地拨开了画斋的门锁。
郑克持刀在前,第一个冲了进去。
画斋内,墨香浓郁。一个身穿青色长衫,面容儒雅的中年男子,正背对着他们,手持画笔,在画布上缓缓描摹。
听到动静,他甚至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开口:“陆仵作,你比我预想的,来得要快一些。”
他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文人的温和笑意,仿佛不是在面对前来抓捕的官差,而是在接待一位慕名而来的访客。
“在下‘画师’,久仰大名。”
郑克和两名校尉心头一凛,刀已出鞘,成品字形将画师围住。
画师却视若无睹,他的目光,越过三人,径直落在陆羽身上:“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看穿我的手法的?王之涣的现场,我自问处理得天衣无缝。”
“你的画,没有灵魂。”陆羽走了进来,目光扫过墙上挂着的一幅幅人像画,“你画得出皮肉,画得出骨相,但你画不出一个将死之人,眼中最后的那点光。”
画师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僵住了。
他听不懂陆羽在说什么,但他能感觉到,对方的言语中,有一种他无法理解,也无法企及的层次。
“看来,传言不虚。”画师深吸一口气,重新提起画笔,在砚台中轻轻一蘸,“既然如此,就请陆仵作,品鉴一下在下这最后一幅画吧。”
话音未落,他手腕一抖,饱蘸浓墨的画笔,在面前的白纸上,凭空画出了一只吊睛猛虎!
“吼——!”
一声虎啸,竟不是从他口中发出,而是从那画纸上传来!
紧接着,那只墨虎,竟从画纸上一跃而出,化作一道黑色的流光,直扑最前方的郑克!
这已经不是武学,而是妖法!
郑克脸色大变,横刀一挡。
“当!”
墨虎撞在刀身上,竟发出了金铁交鸣之声!郑克只觉得一股巨力传来,整个人被震得连退三步,气血翻涌。那墨虎在空中一个盘旋,再次扑来,速度更快,威势更猛。
与此同时,画师的笔没有停下。他又飞快地画出了数条毒蛇,一只苍鹰。这些墨水形成的“活物”,纷纷从画中挣脱,嘶吼着,扑向另外两名校尉。
整个画斋,瞬间变成了一个百鬼夜行的炼狱!
陈皮在门外,只听到里面传来阵阵非人的嘶吼和兵器碰撞声,吓得差点尿了裤子,抱紧了他的宝贝木棍,念叨着:“陆哥威武,陆哥无敌,妖魔鬼怪,速速退去……”
画斋内,郑克三人被这些悍不畏死的墨兽缠住,手忙脚乱,险象环生。
唯有陆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看着那些张牙舞爪的墨兽,看着那个奋笔疾书,脸色因催动秘法而涨红的画师,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解剖般的审视。
“原来如此。”陆羽喃喃自语,“以精神力为引,以墨为媒,模仿生灵形态,赋予其短暂的‘活性’。说到底,还是幻术的一种。”
画师听到了他的低语,动作一滞,眼中闪过一丝骇然。
对方,竟一眼就看穿了他秘法的本质!
“你的精神力,太散了。”陆羽摇了摇头,像一个老师在指点不成器的学生,“你画的虎,只有其形,没有其势。你画的蛇,只有其毒,没有其狡。它们都是死的,只是在模仿活着的样子。”
“胡说八道!”画师怒吼一声,将所有的精神力,灌注于笔尖,“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画龙点睛’!”
他将笔锋,重重点向那只与郑克缠斗的墨虎的眼睛!
刹那间,墨虎仰天长啸,身形暴涨一圈,身上竟浮现出淡淡的血色纹路,凶威滔天!
“结束了。”
陆羽终于动了。
他没有冲向墨虎,而是径直走向了画师。
“你的戏,我看完了。现在,该我了。”
画师见他走来,脸上露出一丝狞笑,将手中画笔一甩,一道墨线如利箭般射向陆羽面门。
陆羽不闪不避。
他只是从怀中,缓缓抽出了自己的工具。
不是刀,不是剑。
是一柄不过三寸长,薄如蝉翼的,柳叶解剖刀。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陆羽手腕一翻,那柄小小的解剖刀,化作一道银色的闪电。
他的动作,不带一丝烟火气,没有刀光剑影,没有气劲迸发。他只是在那道墨线射到面前的瞬间,用刀尖,在那墨线之上,以一种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飞快地……划了三下。
就像一个外科医生,在精准地切断一根神经。
那道来势汹汹的墨线,在空中,诡异地,一分为三,又三分为九,最后,化作一蓬毫无力道的墨点,“噗”的一声,散落在地。
画师脸上的狞笑,凝固了。
他的秘法,他引以为傲的攻击,被……被解剖了?
“我说过,你的东西,是死的。”陆羽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手中的解剖刀,在他指尖轻巧地转了一圈,刀锋的寒芒,映亮了画师那张写满惊恐的脸。
“而我,最擅长的,就是跟死物打交道。”
话音落下,陆羽的身影,原地消失。
下一秒,他出现在画师身后。
画师的身体,僵住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那里,没有任何伤痕。
他想笑,想嘲讽对方故弄玄虚。
可他却发现,自己体内的力量,他苦修了数十年的精神力,正在以一种无法理解的方式,飞速流逝,就像一个被戳破了无数个小孔的气球。
他能感觉到,自己与那些墨兽之间的联系,被一根根地,精准地,“切断”了。
那些在场中肆虐的墨虎、毒蛇,在同一时间,动作一滞,然后,“哗啦”一声,全部变回了死气沉沉的墨水,瘫软在地。
“你……你做了什么……”画师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没什么。”陆羽的声音,在他耳后响起,冰冷而又专业,“只是帮你,做了个小小的‘神经阻断术’而已。”
没等画师反应过来,陆羽一记手刀,干净利落地劈在他的后颈。
画师双眼一翻,软软地倒了下去,昏死过去。
陆羽收起解剖刀,看了一眼满地的墨迹,和那几个惊魂未定,正大口喘气的同僚。
他走到画斋中央那幅尚未完成的画作前。
画上,是一个栩栩如生的人像。
正是他自己。
在人像的下面,已经提前写好了两个字。
“绝笔。”
陆羽笑了。他拿起画师掉落在旁的画笔,蘸了蘸墨,在那两个字后面,又添了两个字。
“真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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