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楼内,暖香浮动,一派声色犬马的糜烂景象。
一楼大堂中央,舞女们水袖翻飞,引得酒客阵阵叫好。空气里混杂着脂粉、美酒与一种奇异的熏香,钻入鼻腔,令人头昏脑涨。
陈皮一进来,眼睛就不够用了。
他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漂亮姑娘,一个个穿得比西瓜还清凉。
“陆哥,这……这里就是天堂吗?”他抱着怀里那包长条状的“餐具”,声音激动到发颤。
陆羽没有理会他。
他的视线,如同一根冰冷的探针,径直刺向二楼的栏杆。
那里站着一个女人。
雨姬。
她身着一袭如流淌鲜血的红裙,身形轮廓在灯火下勾勒得惊心动魄。
一张鹅蛋脸,眉眼精致,唇不点而朱。
她静立于喧嚣之上,仿佛满楼的繁华与淫靡,不过是她脚下的一捧尘土。
当陆羽的目光与她对上时,雨姬脸上妩媚的笑意有了一瞬间的僵硬。
那是一种猎人发现自己也被锁定时的错愕。
随即,她嘴角重新勾起,那抹笑意变得极具侵略性,充满了玩味。
她没有下楼,只是冲着陆羽的方向,遥遥举起手中的酒杯,然后转身,消失在二楼摇曳的珠帘之后。
“陆哥,那娘们在勾引你!”陈皮义愤填膺地小声道。
“太嚣张了!要不要我上去,让她知道知道咱们大理寺的威严?”
陆羽收回目光,找了个靠窗的僻静位置坐下。
“坐下。”
“哦。”陈皮乖乖坐下,眼睛还是忍不住四处乱瞟。
一名身段窈窕的侍女走了过来,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二位客官,想喝点什么?”
“来一壶‘观星’。”陆羽的声音很淡。
侍女的笑容凝滞了一瞬。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陆羽一眼,随即恢复如常:“客官真是好品味,‘观星’是我们这儿的招牌,只是……此茶性寒,味苦,非常人所喜。”
“我口味重。”陆羽道。
“好的,请稍等。”
侍女躬身退下,转身的刹那,眼神深处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警惕。
陈皮凑过来,好奇地问:“陆哥,什么是‘观星’茶?好喝吗?”
“死人喝过的茶,你说呢?”
陈皮的脸,瞬间就绿了。
很快,侍女端着一套精致的紫砂茶具回来,茶香清冽,却带着一股阴冷的寒意。
陆羽端起茶杯,没有喝,只放在鼻尖轻轻一嗅。
茶香里,混着一丝极淡的药味。
牵机引。
一种慢性毒药,无色无味,少量服用不会致命,却能蚕食经脉,压制内力。
萧山,死前喝的就是这个。
陆羽放下茶杯,目光扫过喧闹的大堂。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在不知不觉中,被这楼里的香气,这杯中的茶水,慢慢侵蚀。
听雨楼,本身就是一座巨大的坟场。
就在这时,大堂的丝竹声骤然停止。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望向了二楼。
雨姬抱着一架通体漆黑的古琴,缓缓走到栏杆前,在一个琴案后坐下。
她一出现,整个大堂瞬间安静,无数道炽热的目光汇聚在她身上。
“是雨姬姑娘!她要亲自抚琴了!”
“雨姬姑娘的琴音,乃天下一绝!”
陈皮也瞪大了眼睛,他虽不懂音律,但也知道,这是重头戏。
雨姬环视全场,目光在陆羽的脸上轻轻一刮,带着一丝森然的冷意。
她素手轻扬,按在琴弦之上。
“铮——”
一声清越的琴音,如金石裂帛,在大堂骤然炸响!
没有前奏,没有铺垫,第一个音符,就带着一股直刺神魂的肃杀与悲凉!
大堂里的喧嚣被这股琴音瞬间撕碎,所有人都觉得心头猛地一沉,呼吸都变得困难。
那琴声,时而如怨妇啼哭,在午夜的荒坟上空盘旋。
时而如万马奔腾,在血流成河的战场上冲杀。
时而又变得低沉诡异,像无数冤魂在你耳边窃窃私语。
这哪里是在抚琴?
这分明是在招魂!
那些普通酒客,听得脸色发白,冷汗直流,更有甚者,已经抱着脑袋,满脸痛苦。
而那些身负武功的江湖人,则感觉体内真气随着琴音紊乱冲撞,气血翻涌。
“陆……陆哥……”陈皮脸色惨白,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怀里那包“餐具”都快抱不住了。
“我……我好像看到我那死了一百多年的太爷爷,在朝我招手……”
陆羽却像是没事人一样,手指蘸着冰冷的茶水,在桌上轻轻画着什么。
他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那双眼睛,只是平静地看着二楼那个抚琴的女人。
在他的感知中,世界是另一幅模样。
随着雨姬的琴声,一股股黑色的怨气,从听雨楼的梁柱、地砖、甚至从那些酒客们的七情六欲中丝丝缕缕地溢出。
这些积攒了百年的死亡与怨恨,如溪流入海,朝着雨姬和她怀中的古琴汇聚而去。
这栋楼,是她豢养怨气的“圈”。
而这些怨气,最终的目的,就是用来唤醒地宫里的那颗“镇国黑铁”。
“有点意思。”陆羽轻声说。
这个雨姬,根本不是什么前朝遗老。
她,是那件凶器的“器灵”化身!
就在这时,一声暴喝,打破了诡异的琴音。
“妖女!竟敢用魔音惑众!”
人群中,一个身材魁梧的独眼大汉猛地站起,他双目赤红,内力深厚,竟勉强抵抗住了琴音的侵蚀。
他一把抄起桌上的鬼头刀,真气灌注,刀身嗡鸣。
“看我今天就劈了你这妖琴!”
说罢,他脚下一点,整个人暴射而起,直扑二楼的雨姬!
雨姬看着冲上来的大汉,脸上非但没有惊慌,反而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她抚琴的双手,猛地一按!
“铮——!!!”
一声比之前所有声音都更加尖锐、更加刺耳的琴音,轰然爆发!
那声音化作一道无形的音波利刃,精准地轰向了半空中的独眼大汉。
“噗!”
大汉在半空中,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一声,身体猛地一震。
七窍之中,同时喷出黑色的血箭!
他手中的鬼头刀“当啷”落地。
他的身体,则像一块破布,直挺挺地从半空中摔了下来。
“砰”的一声,砸碎了一张酒桌,杯盘四溅。
他圆睁着双眼,死不瞑目。
全场,死寂。
恐惧,掐住了每一个人的喉咙。
雨姬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那具尸体,眼神冰冷。
“还有谁,觉得我的琴声……不好听吗?”
她的声音不大,却传遍了整个听雨楼,带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没人敢说话。
而陆羽,却在这时,缓缓站起了身。
他没有看雨姬,而是走向那具刚刚死去的,还热乎着的尸体。
陈皮吓得魂都快没了,一把拉住他。
“陆哥!你干嘛去啊!那娘们是妖怪啊!”
陆羽拨开他的手,在众目睽睽之下,蹲了下来。
他伸出两根手指,探向了独眼大汉的脖颈。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雨姬的目光,也重新落在了陆羽身上,那双美丽的桃花眼里,杀机一闪而逝。
陆羽感受着指尖传来的,尸体逐渐僵硬的触感,和那正在消散的、最后的生机。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二楼的雨姬。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近乎于“满意”的笑容。
一个仵作,看到了一具新鲜、完整、死因奇特的完美素材时,才会露出的笑容。
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琴弹得不错。”
“就是……”
陆羽的目光落回尸体上,笑容更深了。
“死得太快了。”
“我还没听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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