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第三个选项。
设计师的核心意识，陷入死寂。
他穷尽千年智慧，将自己改造成与“换心台”融为一体的“神”，却忘了给这个系统设置一个足够复杂的管理员密码。
不，他设置了。
但陆羽没有去猜密码。
他直接偷了管理员的钥匙，登堂入室。
“不——”
一声源于意识核心的、无声的咆哮，成了他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信息。
陆羽的意志没有丝毫波澜。
他通过“画皮之源”这个“管理员工具”，点下了那个唯一的选项。
【是】。
【正在恢复出厂设置，请勿切断电源……】
设计师那具由精密金属构成的身躯，表面的光泽迅速黯淡。
他高举的双臂无力垂落，电子眼中闪烁的疯狂与怨毒，被一片虚无的空白所取代。
他被“格式化”了。
随着他这个“总开关”的关闭，整个“换心台”的能量暴走，戛然而止。
那些正疯狂涌向地底深渊的能量洪流，如同被掐断了源头的江河，瞬间干涸。
深渊之中，那颗“旧日之心”狂暴的跳动，也因“兴奋剂”的断供而骤然平复。
它发出一阵沉闷而不甘的搏动，最终重新归于沉寂。
一场足以毁灭方圆千里的“心脏骤停”危机，被强行中止。
盆地之内，重归死寂。
只有那具被格式化的金属身躯，还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像一尊充满了讽刺意味的后现代主义雕塑。
船上的老船夫，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半天没合上。
他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看着那瞬间从末日天灾变回安静工地的“换心台”，感觉自己的人生观正在被反复碾碎，又强行重塑。
“这就……修好了？”
他喃喃自语。
“这维修效率，比我换个船帆都快！”
他望着陆羽的背影，眼神里再无半分恐惧，只剩下一种仰望“世界真理具象化”的崇敬。
他悟了。
这位神仙爷爷，根本不是来给世界杀毒的。
他就是那个编写“杀毒软件”的程序员本人。
陆羽没有理会外界的变化。
在接管了“换心台”的最高权限后，他并未立刻离开。
他像一个得到了全新解剖台的医生，开始饶有兴致地“查阅”这台巨大机器内部存储的所有资料。
【逝者之书】的虚影，在他身后缓缓浮现，书页疯狂翻动，快到只剩残影。
无数信息流，通过那个“后台接口”，源源不断地被下载、解析、归档。
【项目名称：‘净化计划’（代号：换心手术）】
【项目负责人：‘设计师’（原名：公输机，曾为前朝‘天工院’首席大师）】
【项目日志第一页：天道崩坏，人心沉沦。此方天地，如一病入膏肓之人，其‘心’已乱。吾当为其换之。】
【项目日志第三千七百二十一页：……‘饕餮’之法，可为吾提炼‘生命源质’。手段虽酷烈，然为救苍生，些许牺牲，在所难免。医者，当有割肉疗疮之决断。】
【项目日志第九万八千五百页：……‘秩序之心’已具雏形。吾观摩上古遗迹‘归墟’残片，窥得一丝‘终极秩序’之灵感，乃‘归档’与‘整理’。试图模拟，险些道心崩溃。此等高级法则，非人力可控。只得退而求其次。】
陆羽看到这一页，目光微动。
原来，设计师也曾窥见过真正的“秩序”形态，可惜他的“算力”不足，无法理解和驾驭，最终只能选择制造一个粗劣的“盗版系统”。
【项目日志最终页：新访客至。其身竟蕴含吾梦寐以求之‘终极秩序’。大道原来在我眼前！吾之千年，竟是一场笑话……罢了，‘秩序’不可得，那便归于‘混沌’。庸医救不了世界，它需要一场彻底的死亡，然后……重生。】
这是设计师在被格式化前，留下的最后一段意识碎片。
陆羽读完，沉默片刻。
他走到那具冰冷的金属身躯前，伸出手，轻轻按在他的额头。
“诊断结束。”
“病患：公输机。”
“病症：理想主义引发的偏执型人格障碍，并发恶性认知失调。”
“病因：以凡人之躯，行神明之事，能力不逮，反为道奴。”
“处理意见：其毕生心血‘换心台’，作为‘罪证’封存。其改造之躯壳，作为‘病历样本’归档。”
陆羽的手掌下，金属身躯无声地分解、重组。
最终，它化为一块三尺见方的黑色金属碑。
碑上，密密麻麻，刻满了《净化计划》从开始到失败的全部日志。
这是一位总设计师，一生的理想，一生的挣扎，一生的罪孽。
也是一份最详尽、最完整的结案报告。
做完这一切，陆羽才将目光投向那颗坠落在地、黯淡无光的银白色“秩序之心”。
他走过去，将这颗比他人还高的心脏，轻描淡写地收入了行囊。
“核心病灶样本，已回收。”
“具备高度研究价值，可用于开发‘一键归档’系列法术。”
他拍了拍手，像完成了一次普通验尸工作，转身准备离开。
可就在他转身的瞬间，异变突起！
那道被强行压制下去的深渊之中，“旧日之心”的心跳，毫无征兆地再次响起！
“咚！”
这一次的心跳，没有狂暴的能量，没有毁灭的意志。
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的、沧桑的……哀求？
一道微弱到几乎无法捕捉的破碎意念，跨越了无尽的黑暗，直接传递到陆羽的【逝者之书】中。
“救……我……”
“病……痛……”
陆羽的脚步，猛地停住。
他豁然转身，重新望向那道深不见底的漆黑沟壑，眉头第一次真正地紧紧锁起。
“还有另一个病患？”
“而且……”
“是主动求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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