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羽的指尖，即是世间最锋利的解剖刀。
那柄由【血肉重构】权柄凝聚的无形锋芒，精准无误地切入了那枚狂乱闪烁的银色碎片。
没有金铁交击的巨响，也无能量碰撞的洪流。
唯有一阵刮擦神魂的高频尖啸，那是亿万数据链被强行撕裂、重组的哀鸣。
那枚银色碎片，那来自更高维度、妄图格式化周遭一切的“天道病毒”，在陆羽的指尖之下，爆发出了剧烈的颤栗。
那颤栗中，竟蕴含着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
它惊骇地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数据侵蚀”，对眼前这个男人全然无效。
对方非但没有被“格式化”。
反而，在逆向“解析”它！
他正在读取它的底层代码，分析它的构成逻辑，剖解它的存在原理！
“别动。”
陆羽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绝对命令。
“再动，切坏了，影响报告的准确性。”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枚银色碎片，真的就不动了。
它如同一只被钉死在解剖台上的蝴蝶，绝望地任由那根萦绕着暗金色光芒的手指，在它身上来回“切割”、“探查”、“取样”。
旁边的钱三、铁无情和皇帝，已经彻底看傻了。
他们刚从被“数据化”的认知崩塌中挣扎出来，此刻目睹陆羽掌心这匪夷所思的场景，感觉脑海中最后一根名为“常识”的弦，也崩断了。
“钱……钱师傅……”
皇帝的声音干涩，他发现自己不自觉间，已经用上了对船夫的尊称。
“陆先生他……这究竟是在做什么？”
“嘘！”
钱三一根手指猛地竖在嘴前，把声音压到极致，用一种“圈内人”的神秘口吻飞速解释道：
“陛下，别吵！先生正在进行超高精密度的‘逆向工程’！”
“简单说，就是把敌人的核弹头给拆了，研究里面的线路板是怎么焊的！”
“搞得好，回头咱们自己就能造，说不定还是带GpS定位和语音播报的升级版！”
皇帝：“……”
他下定决心，待今日事了，必须册封钱三为“皇家首席科学顾问”，官居一品，专门负责向他阐述这些他完全听不懂，但明显极端重要的事。
铁无情则默默从怀中掏出了他的小本本。
没有笔。
他干脆地咬破指尖，用温热的血，在那崭新的一页上，用一种朝圣般的姿态，郑重写下几个大字。
《陆先生办案笔记·第一章：万物皆可为病》。
他有一种预感，这本笔记，或许比他钻研一生的《大周律例》，更能触及这个世界的“真实”。
一炷香的时间，漫长如一个世纪。
陆羽收回了手指。
他掌心那枚银色碎片已然黯淡，不再发光，也不再颤抖，静静躺着，像一块再普通不过的金属薄片。
其内所有的“病毒”特性，都被【血肉重构】的权柄，彻底“阉割”。
“初步分析报告出来了。”
陆羽抬起头，看向已经呆若木鸡的三人，开始陈述他的研究成果。
“这个所谓的‘天道监察者’，或者说它背后的文明，其生命形态，是以‘信息’与‘法则’为基础。”
“我们的血肉之躯，在它们眼中，只是一堆毫无意义的冗余代码。”
“它们的目的，也并非单纯的毁灭。”
他举起掌心那枚黯淡的碎片。
“它们是在进行一种‘信息采集’。”
“或者说……”
“‘收割’。”
“收割？”铁无情的心脏猛地一抽。
“没错。”
“每一个世界，在它们眼中，都是一座大型的‘服务器’。”
“而生活在其中的亿万生灵，从出生到死亡，所有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所有的思想、智慧、情感……”
陆羽声音微顿，吐出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神魂冻结的结论。
“都是这座服务器，在不断运算产生的……‘数据’。”
“当一个世界发展到鼎盛，数据量达到某个阈值，它们便会降临。”
“用它们的‘天理’，将这个世界所有的‘数据’进行打包、压缩、格式化。”
“然后……带走。”
他用了一个最通俗，也最残忍的比喻。
“就像农夫，收割田里成熟的庄稼。”
“至于我们这些产生数据的‘庄稼’，是死是活，农夫并不会在意。”
太庙前，死寂无声。
皇帝的脸色，一片煞白。
他曾以为，楚天明是窃国大盗。
此刻方知，楚天明顶多算是一个……为外来强盗看守农庄的……工头。
而他大周的万里江山，亿万子民，从始至终，都只是别人田里，等待被收割的作物。
这种源自生命本质被否定的彻骨寒意，比亡国灭种的恐惧，更令人绝望。
“那……那我们……”钱三的声音发颤，牙齿都在打架，“岂不是永无宁日……只能等着它们，割了一茬又一茬？”
“不一定。”
陆羽的眼底，闪过一抹奇异的光。
那是一个顶级的猎手，发现了更强大、更有趣的猎物时，才会显露的光芒。
他将那枚已被“无害化处理”的碎片，妥善放入行囊。
“从这份‘切片样本’来看，这个文明虽强，却并非无懈可击。”
“它们的强大，在于对‘法则’与‘信息’的绝对掌控。”
“但它们的弱点，也恰恰在此。”
“它们太‘纯粹’了。”
“纯粹到……缺乏‘变数’。”
“就像一个完美无瑕的程序，容不得任何bUG。”
“而我的存在，以及我所代表的‘旧日’权柄，于它们而言，就是这个宇宙里，最大的那个bUG。”
陆羽的嘴角，破天荒地，牵起一抹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
“一个杀毒软件，是杀不死自己的。”
“现在，它们发现了我这个‘超级病毒’，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下一次它们再来，就不会只派一个‘监察者’了。”
“它们会出动……真正的‘清理程序’。”
皇帝的一颗心，刚落回胸腔，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
“那……先生，我们该当如何？”他几乎是用一种哀求的语态问道。
“做准备。”
陆羽的回答，言简意赅。
“您需要做什么准备？”
“一台更大，更稳定的……手术台。”
陆羽的目光，扫过整座神都，扫过巍峨的皇城，最终，落在了皇帝本人的身上。
皇帝福至心灵，瞬间明悟。
他没有任何一丝犹豫，直接从腰间，解下了那枚象征大周至高皇权的传国玉玺。
他双手高高捧起，用一种近乎托付江山社稷的姿态，恭恭敬敬地，递到了陆羽的面前。
“先生！从今日起，这大周江山，这万里山河，皆是您的手术台！”
“所有文武百官，百万雄师，天下府库，皆凭先生调遣！”
“朕只有一个请求。”
他深深地，对着陆羽，弯下了九五之尊的脊梁。
“请先生，救救这满田的‘庄稼’。”
陆羽没有去接那枚沉重的玉玺。
他只是看了一眼，然后平静地开口问道。
“大理寺的停尸房，够大吗？”
皇帝一怔。
“够……足够大，乃神都之最。”
“仵作的人手，够用吗？”
“也……也够，皆是世代相传的精锐。”
“那就好。”
陆羽点点头，仿佛解决了一个天大的难题。
“告诉他们，从今天起，加班。”
“我要神都，以及周边三百里内，所有未曾彻底腐朽的尸体。”
“无论是人，是牲畜，还是妖魔。”
他转过身，留给皇帝一个清冷的背影，声音却如同一道刻入世界根基的法则。
“我要给这个世界，组建一支……全新的免疫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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