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玄武血夜
第十一章 惊弦裂帛(上)
武德四年的夏至祭典,长安城在灼热的日光下仿佛一座缓缓沸腾的鼎镬。太极宫前新铺的白玉地砖反射着刺目光芒,李善业捧着祭祀礼器走过时,能听见鞋底与石面粘连的细微声响——那是昨日泼洒的雄黄酒在高温下化作的粘稠糖浆。
卯时三刻,太庙前的青铜编钟轰然鸣响。李世民押送着九只铜鼎行至承天门外,鼎身在烈日下泛着诡异的青灰色。当礼官唱诵到“荐血食于宗庙”时,最前方的铜鼎突然传出金石相击之音。鼎盖震开的刹那,漫天绢帛如雪纷飞——竟是女子婚嫁时所用的鎏金绣襦,衣角用血写着“平阳”二字!
“阿姊的嫁衣...”李世民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他弯腰拾起片残帛,指腹摩挲着上面暗褐色的血痕,“武德元年她镇守苇泽关时,穿的正是这件。”
李善业看见太子建成的脸色骤然惨白。当第二只铜鼎开启时,涌出的并非预想的镇国玉玺,而是数百支断裂的箭矢——箭杆上刻着的“东宫”铭文在日光下无所遁形。齐王李元吉突然厉喝:“四兄这是要效仿董卓乎?”
混乱中,第三只铜鼎轰然炸裂。飞溅的铜片削过太常卿的幞头,露出底下靛蓝色的里衬——与去年昆明池刺客的衣料如出一辙。李善业俯身躲避时,在碎铜中摸到半枚鱼符,纹路竟与尉迟敬德暗赠的柏壁关防图完全契合。
祭典被迫中止。当夜钦天监密报:太白经天,紫微晦暗。李渊卧病两仪殿,将调查重任交予太子。李善业奉命整理铜鼎遗物时,在平阳公主的嫁衣夹层里发现张硝制过的羊皮——上面绘着晋阳宫密道的修正图,某处新增的岔路直指昆明池底。
第十一章 惊弦裂帛(中)
六月廿四,突厥使团抵京。可汗特使执失思力献上九十九匹汗血马,马鞍却镶着前隋的蟠螭纹。李善业在鸿胪寺记录贡品时,看见某匹白马的眼珠泛着诡异的碧色——与柏壁关那些被毒雾侵蚀的战马如出一辙。
当夜《秦王破阵乐》在太庙前重演。鼓声初起时,参演将士突然成片倒地,口鼻溢出的黑血在白玉阶上绘出狰狞的狼头图案。李善业冲上前扶住某个抽搐的乐师,在他怀中摸到半卷《西域炮谱》,书页间夹着的靛蓝色丝线尚带体温。
“是箭毒木的汁液。”太医署令查验后颤声禀报,“混入了昆明池的藻胶...”话音未落,执失思力突然拔出弯刀刺向李世民!尉迟敬德掷出马槊格挡时,刀锋偏转划过李善业手臂——伤口渗出的血珠竟在月光下泛着幽蓝。
七月初七乞巧夜,李善业在高烧中辗转。朦胧间看见平阳公主站在床榻前,战袍上的箭孔仍在渗血:“...告诉二郎,玄武潭的舟楫该启航了...”惊醒时发现枕边放着个金丝楠木匣,匣中帛书记载着昆明池艨艟的改造之法,落款处盖着东宫印鉴。
伤愈后他奉命调查毒源,在太乐署的库房里发现架二十五弦瑟。当拨动第七根弦时,瑟身突然裂开,露出暗格中淬毒的银针——针尖的幽蓝与他在晋阳宫壁画上所见完全相同。老乐正跪地痛哭:“是齐王府的长史月前送来修整的...”
第十一章 惊弦裂帛(下)
七月十五中元节,幽冥的钟声彻夜不息。李善业跟着李世民夜探昆明池,在残存的永昌号龙骨间发现艘新造的艨艟。当他点燃火折照向船壁,惊见上面刻满《秦王破阵乐》的舞步图谱——每个脚印都嵌着毒针。
“看来有人要重演晋阳宫的旧事。”李世民用匕首撬开船板,木屑中簌簌落下靛蓝色的粉末,“阿姊去岁临终前,曾说东宫藏着三架这样的毒瑟。”
突然池心升起信号焰火。数十艘快船破浪而来,船头立着的武士皆着玄甲——竟是本该镇守柏壁的张亮所部!混战中李善业跌入池水,在淤泥里摸到具缠绕着玄武纹丝绦的尸骨。尸身怀中的铜符刻着“大业十四年骁果军司马德戡”!
当夜子时,疾驰的马蹄踏碎长安宵禁。并州总管刘世让的密报送至秦王府:突厥五万铁骑已突破雁门关。李世民展信览毕,突然将信纸掷入火盆:“好个调虎离山之计!”灰烬飘落处,地图上的晋阳与长安被一道血线相连。
八月朔日大朝,李渊强撑病体升殿。当太子建成提议由齐王统兵北伐时,李世民突然咳出黑血。御医诊脉后面如死灰:“是...是渐染之症!”退朝时裴寂塞给李善业卷帛书:“陛下要某问问,秦王可还记得平阳公主的《未央歌》?”
当夜秦王府彻夜焚香。李善业在整理药渣时,发现其中混着昆明池特有的蓝藻。五更时分,尉迟敬德拎着个滴水的皮囊归来,倒出的首级戴着突厥叶护的金冠——正是日前进贡的执失思力!
“该收网了。”李世民望着启明星轻笑。他展开平阳公主的嫁衣残片,在血字“平阳”的撇捺间,藏着用金线绣出的微缩关防图——玄武门的每处暗垒都清晰如掌纹。
(第三卷 第十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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