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
怒吼声撕裂夜风,朱剩一马当先,人如龙,马如电,卷起漫天尘土,朝着应天的方向狂奔而去。
连日不眠不休的奔袭,让他眼眶布满血丝,但那双眸子里的火焰,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炽烈!
他娘的,老子在前面跟人玩命,你们这帮狗东西在背后给老子玩阴的!
这口气,不出,他就不叫朱剩!
然而,临近应天府高大的城墙时,朱剩却猛地一拉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长嘶。他没有直接冲向皇宫,而是调转马头,朝着京营的方向一头扎了进去。
京营大帐,灯火通明。
老杀才正光着膀子,和几个亲兵喝着闷酒,看到朱剩一身煞气地闯进来,他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小王八蛋,还知道回来?老子以为你死在江南了。”
“师傅,少废话!”朱剩一把抢过他的酒坛,吨吨吨灌了几大口,抹了把嘴,“朝堂上什么情况?哪几个老狗在叫唤?”
老杀才斜了他一眼,骂道:“你他娘的在江南搞出‘开海’这么大的事,还想让别人不叫唤?现在是那些氏族的代言人天天在朝会上哭丧,说你动摇国本,是千古罪人!”
“领头的是谁?”朱剩的声音冷得像冰。
“都察院左都御史,张度。”老杀才啐了一口,“一个自以为读了几年圣贤书,就天下第一清流的犟骨头。胡惟庸把他推出来当枪使,这家伙还真以为自己是为国为民的孤臣,天天在陛下面前以死相逼,要治你的罪。”
“张度……”朱剩念叨着这个名字,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迂腐,刚愎自用,还要脸面……呵,这种人,本王最喜欢对付了。”
他转头看向帐外,顺子带着几个虎狼营的斥候,早已等候在此。他们的马背上,驮着一个用黑布包裹的沉重木匣,散发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东西,都带来了?”
“王爷放心,”顺子狞笑一声,“一个不少,全都伺候得明明白白的。”
“很好。”朱剩嘿嘿一笑,拍了拍老杀才的肩膀,“师傅,明儿朝堂上,有好戏看了。”
……
翌日,奉天殿。
气氛压抑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胡惟庸一党今日倾巢而出,一个个面带悲愤,慷慨陈词,从祖宗之法到社稷安危,引经据典,口沫横飞,矛头直指远在江南的临淮王朱剩。
“陛下!临淮王私开海禁,此乃动摇我大明国本之举!若不严惩,祖宗基业危矣!”
都察院左都御史张度,一身崭新的官袍,身姿笔挺地跪在殿中,声音铿锵有力,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臣,恳请陛下下旨,将临淮王就地罢官,押解回京,明正典刑!以儆效尤,以安天下!”
“臣等附议!”
胡惟庸一系的官员,黑压压跪倒一片,声势浩大,大有朱元璋今日不答应,他们就长跪不起的架势。
龙椅之上,朱元璋面沉如水,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扶手,那双鹰隼般的眸子里,杀机和犹豫交织。
他当然知道朱剩是为了给他老朱家搞钱,可“开海禁”这三个字,触动的,是整个帝国最敏感的神经。这帮文官抱起团来,以祖制为名进行逼宫,就连他这个皇帝,也感到一阵棘手的烦躁。
胡惟庸眼底闪过一丝得意。
成了!今日,定要让那朱剩万劫不复!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刻——
“哐当——!”
奉天殿厚重的大门,被人一脚从外面粗暴地踹开!
“谁敢在奉天殿放肆!”殿前武士怒喝出声。
然而,当他们看清来人的瞬间,所有的呵斥都卡在了喉咙里。
只见朱剩,一身尚未干透血迹的黑色战袍,头发凌乱,满脸风霜,左手提着一个足有一尺见方的木匣,就那么大步流星地闯了进来!
他身上那股从尸山血海里带来的铁血煞气,混合着狂暴的怒火,如同一场无形的风暴,瞬间席卷了整个大殿!
所有官员,包括胡惟庸在内,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
朱剩回来了?!
他不是应该在江南吗?!
朱剩根本没理会众人的惊愕,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刀子般死死锁定在跪于殿中的张度身上。
他一步一步走过去,沿途的官员下意识地向两旁退开,仿佛在躲避一头出笼的猛虎。
“砰!”
朱剩走到张度面前,二话不说,直接将手中那沉重的木匣,狠狠地扔在了他的面前!
木匣的锁扣被震开,盖子翻落。
里面的东西,骨碌碌地滚了出来!
那不是金银珠宝,不是绫罗绸缎!
而是一颗颗……血淋淋,死不瞑目的人头!
正是那批在苏州街头刺杀他的死士首级!每一颗头颅的脸上,都还凝固着临死前的惊恐与不敢置信!
“呕——”
几个胆小的文官当场就弯下腰,干呕起来。
整个奉天殿,瞬间死寂!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和压抑不住的抽气声!
张度更是吓得面无人色,身体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指着朱剩,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狂悖!狂悖至极!”
“我狂悖?”朱剩笑了,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冰冷与嘲弄!
他猛地一脚,将一颗人头踢到张度的面前,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老子在江南,为国平叛,浴血奋战!这些杀手当街刺杀本王,背后是谁指使?是胡惟庸!是江南商会!是你们这帮口口声声‘为国为民’的士族门阀!”
“本王九死一生,为大明守住漕运命脉!你他娘的在京城干了什么?!”
朱剩的声音,如同炸雷般在殿中回响!
“你躲在安安稳稳的应天府,摇着笔杆子,煽动舆论,构陷忠良!你跟本王谈祖制?你跟本王谈国本?!”
“本王在流血的时候,你在哪里?!”
“将士们战死的时候,你在哪里?!”
“张度!我问你,你到底是何居心!是看不得我大明好,还是说,你本就是那帮叛贼的同党?!”
字字诛心!声声泣血!
张度被这股气势骇得浑身发抖,却还强撑着最后一丝读书人的体面,色厉内荏地吼道:“一派胡言!本官弹劾你,是为国法!你……你手提人头,擅闯金殿,藐视朝堂,罪加一等!”
“罪加一等?好啊!”朱剩冷笑一声,那眼神,看得张度心里直发毛。
他猛地转身,对着龙椅上的朱元璋一拱手:“叔!这老狗说我藐视朝堂,我认!但他说我构陷他,我不认!”
“本王现在,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就要参他一本!”
“本王要查他张度!查他都察院!本王倒要看看,他这个天天把‘清白’挂在嘴边的左都御史,屁股底下到底干不干净!有没有贪墨过一分银子!有没有收过江南士族一粒米!”
此言一出,胡惟庸的脸色瞬间变了!
张度是他手中的一把刀,这把刀最大的优点就是“干净”,几乎没有任何贪腐的把柄。朱剩这么做,简直是自寻死路!
果然,张度听到这话,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了毛。他从地上一跃而起,指着朱剩的鼻子吼道:“查!你尽管查!本官两朝为官三十载,两袖清风,一身正气!若是查出本官贪墨一分一毫,本官当场自裁于这奉天殿上!”
他这番话,说得是正气凛然,掷地有声。
“好!有种!”朱剩看着他这副模样,不怒反笑。
他缓缓走上前,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张度那张涨得通红的脸。
“张大人,本王就喜欢你这么有骨气的样子。”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玩味。
“希望你……能一直这么勇猛下去。”
……
这场闹剧般的朝会,最终在朱元璋的一声“退朝”中草草收场。
胡惟庸一党灰头土脸,狼狈而退。
朱剩却没有离开,而是被朱元璋叫进了御书房。
“叔,你看我这事办的,漂亮不?”一进门,朱剩就恢复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一屁股坐在了朱元璋对面的椅子上。
“漂亮个屁!”朱元璋没好气地骂道,“你他娘的差点把咱的奉天殿给拆了!提着人头就上朝,亏你想得出来!”
嘴上虽然骂着,但他眼中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痛快!太他娘的痛快了!
这些年,他受够了这帮文官动不动就抱团耍嘴皮子的鸟气,朱剩今天这一闹,简直是把他的心里话全都吼了出来!
“嘿嘿,对付这帮要脸的,就得用不要脸的法子。”朱剩得意地翘起二郎腿,“叔,江南的事,我跟你汇报一下。”
他将如何剿灭白莲教,如何揪出沈万福,如何组建“皇家船队”的事情,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当听到朱剩准备“开海”,用赚来的钱充盈国库时,朱元璋的呼吸明显粗重了几分,但眉头也皱得更紧了。
“不行!”朱元璋断然拒绝,“开海禁,乃是动摇国本的大事,咱当初定下的规矩,不能改!”
“叔,什么年代了还规矩。”朱剩撇撇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现在国库什么情况你比我清楚,北边要防着北元,南边要养着卫所,哪哪都要钱!光靠收那点农业税,够干嘛的?”
他凑上前,压低了声音,眼中闪烁着蛊惑的光芒:
“你想想,只要开了海,咱们的丝绸、瓷器、茶叶运出去,换回来的是什么?是金子!是银子!是堆成山的金山银山!”
“有了钱,咱们可以造更强的火炮,建更强的军队!到时候别说草原,就是把整个地球上所有国家都平推了,又有何难?”
“赚来的钱,咱和朝廷拿大头,三成!剩下的七成给那些出海的商人。这帮人为了赚钱,命都不要,到时候比谁都积极!咱们就坐在家里收钱!”
朱元璋听得是眼皮直跳,心头火热。
三成利!那将是一笔何等恐怖的财富!
他沉默了许久,在御书房里来回踱步,最终,猛地一跺脚。
“干了!”
朱元璋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不过,”他话锋一转,死死地盯着朱剩,“不能大张旗鼓!只能先在浙江,开一个市舶司,作为试点!而且,必须由朝廷派驻官员,在你锦衣卫的监管之下进行!所有船队、货物、税收,都必须给咱登记在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成交!”朱剩猛地一拍大腿,笑得像个偷了鸡的狐狸。
只要开了这个口子,以后想关上,可就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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