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的夕阳,将沉船坞的海面染成了一片暗红。
码头上,篝火猎猎,数千名刚刚归降的海盗,被虎狼营的士兵们看管着,黑压压地跪在地上。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忐忑、恐惧,以及对未知命运的茫然。
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
所有人,都在等。
等那个提着头颅,远航归来的男人。
也等那个坐在太师椅上,悠闲地用一柄黄金小刀削着苹果的年轻王爷。
终于,海天尽头,一支舰队的轮廓缓缓出现。
“回来了!是先锋号!”
人群中响起一阵骚动。
只见那艘被赐名为“先锋号”的旗舰,带着满身未干的血迹和硝烟,如同一头疲惫却凶悍的孤狼,缓缓驶入港湾。
船头,一道身影矗立如松。
正是独眼龙。
他身上的伤口还在渗血,脸色苍白,但那只独眼,却亮得惊人。
他一手扶着船舷,另一只手,提着一颗怒目圆睁、死不瞑目的头颅。
正是过江龙!
“咕咚。”
看着那颗熟悉而狰狞的头颅,跪在最前排的几个原过江龙麾下的头目,吓得狠狠咽了口唾沫,裤裆里一片湿热。
船只靠岸,跳板搭上。
独眼龙没有理会任何人,他提着那颗还在滴血的头颅,一步一个血脚印,穿过死寂的人群,径直走到了朱剩面前。
“扑通!”
他单膝跪地,双手将头颅高高举过头顶,声音嘶哑,却响彻全场。
“启禀王爷!”
“逆贼过江龙,负隅顽抗,已被属下……就地正法!”
“其头颅在此,请王爷验看!”
全场死寂。
数千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颗头颅,又敬畏地看向那个高坐于上的年轻王爷。
朱剩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慢条斯理地削掉最后一片苹果皮,将一瓣晶莹的果肉放进嘴里,轻轻咀嚼着。
“咔嚓。”
清脆的声音,在落针可闻的码头上,显得格外刺耳。
直到独眼龙举着人头的手臂,因为失血和用力而开始微微颤抖时,朱剩才懒洋洋地抬起眼,瞥了一眼那颗头颅。
“嗯,是个不错的夜壶。”
噗……
此言一出,站在朱剩身后的顺子差点没憋住笑。而跪在地上的数千降卒,则是心头剧震!
过江龙,曾经叱咤东海的一方霸主,在他眼中,竟只配当个夜壶?
这位王爷的霸道和轻蔑,简直是刻在了骨子里!
朱剩站起身,一脚将那颗头颅踢皮球似的踢到了一边,居高临下地看着独眼龙,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干得不错。”
他拍了拍独眼龙的肩膀:“从今天起,你就是本王麾下,皇家第一舰队的队长了。”
他又环视全场,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
“传本王将令!”
“所有跟随独眼龙队长,出征讨逆的弟兄,每人赏银百两!”
“其余降卒,既往不咎!凡真心归顺者,皆编入皇家舰队,同享军功赏赐!”
“轰——!”
一句话,让整个码头瞬间从地狱变成了天堂!
“王爷千岁!王爷千岁!!”
“愿为王爷效死!!”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冲天而起!那些原本还心存侥幸、面如死灰的海盗们,此刻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狂喜和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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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王爷的手段,比魔鬼还狠,但他的赏赐,也比天上的金子还实在!
看着那些对他感恩戴德、狂热叩首的降卒,再看看身旁那个一脸阴沉、敢怒不敢言的监军鬼见愁,独眼龙的心中,最后一丝属于海盗的傲气,也彻底烟消云散。
他知道,自己这条命,这群兄弟的命,从今往后,都姓朱了。
他深深叩首,额头触地。
“谢王爷再造之恩!”
……
三大海盗王的宝库,被尽数打开。
当那如山一般堆积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奇珍异宝,被流水般抬到朱剩面前时,即便是见惯了皇家气派的顺子,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帮海盗,真是富得流油!
“王爷,发了!我们发了啊!”顺子搓着手,眼睛都变成了铜钱的形状,“光是这金子,怕不是就有上百万两!这要是运回应天……”
朱剩却只是懒洋洋地躺在由金砖堆成的“宝座”上,百无聊赖地拨弄着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
钱?
他对这些东西,早就麻木了。
他更感兴趣的,是人。是这笔钱背后,能撬动的力量。
“王爷!”
就在这时,顺子突然从鬼见愁的宝库里,捧着一个油布包裹,神色古怪地跑了出来。
“您看这是什么?”
他指着鬼见愁藏宝洞最深处的一块地砖:“我刚才检查的时候,发现这块砖是松的,敲开一看,下面有个夹层,就藏着这玩意儿!”
朱剩来了点兴趣,坐直了身子。
他接过油布包,打开一层又一层,露出来的,并非什么稀世珍宝,而是一本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青皮账簿。
账簿没有名字。
朱剩随手翻开。
第一页,他的眉头就微微挑了起来。
【景泰三年,春。苏州沈家,经手私盐三万担,过路钱,白银五万两。】
【景泰三年,夏。松江府,陈记布庄,走私禁茶两千斤,孝敬,黄金三千两。】
【景泰三年,秋。应天府,兵部侍郎周大人公子,购东瀛武士刀三百把,铁料五船……另有白莲教信物,紫金莲花一尊。】
……
一笔笔,一件件,触目惊心!
账簿上记录的,根本不是什么海盗分赃的流水账,而是一张从江南到京城,从富商大贾到朝廷命官,甚至牵扯到白莲教的……惊天黑网!
这些海盗,根本不是什么占山为王的草寇!
他们是江南那些士族豪门、官商集团养在海上的狼狗!
他们负责用劫掠和杀戮,来扰乱朝廷的海运,打击竞争对手,同时,为那些见不得光的货物,提供一条血腥的“安全”通道!
什么三大海盗王,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三颗棋子!
而过江龙,恐怕就是其中最不听话、野心太大,所以第一个被推出来送死的那个!
“嘶……”
顺子在旁边看着,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鬼见愁那个老阴货投降投得那么快了!他不是怕死,他是怕这本账簿落在王爷手里!
这哪里是捅了马蜂窝,这简直是把天都给捅了个窟窿!
账簿上任何一个名字泄露出去,都足以在大明官场上,掀起一场十二级的地震!
“呵呵……”
死一般的寂静中,朱剩突然低笑了起来。
那笑声,很轻,很冷,听在顺子耳中,却比魔鬼的嘶吼还要让他毛骨悚然。
他看到,自家王爷那双总是带着懒散笑意的眼睛里,此刻,正燃烧着一种名为“兴奋”的、冰冷的火焰!
“有意思。”
“真他娘的有意思!”
朱剩猛地合上账簿,站起身来。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老朱非要把他这个“混世魔王”扔到这鸟不拉屎的东海来了。
这盘棋,远比他想象的要大!
“顺子。”朱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冷酷。
“在!”
“传令下去!从缴获的财宝里,分出一半,就凑个三百万两白银的整数!连夜装船!你亲自带一队虎狼营,给我押回应天!”
顺子一愣:“王爷,这……这么多钱,送到哪儿去?”
朱剩嘴角一咧,露出森白的牙齿。
“直接送到奉天殿门口,告诉老头子,这是他大侄子在东海剿灭海盗,缴获的赃款!特意送回来,给他老人家修宫殿、发军饷用的!”
顺子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明白了王爷的狠辣!
这哪是送钱,这分明是递刀子!是逼着皇帝老子,不得不站在这边!有了这笔从天而降的横财,谁还敢说开海不是功,而是过?
“那……剩下的钱呢?”顺子又问。
朱剩的目光,遥遥望向了繁华的江南方向,眼中闪烁着猎人看到猎物时的光芒。
“剩下的,是我们的军费。”
“传我将令!”
“皇家第一舰队,三日后,全军开拔!”
“目标——”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苏州府!”
“本王,要去亲自拜会一下账本上的这些‘老朋友’。”
“也让这些自以为是的江南大族们看看,谁,才是这东海之上,真正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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