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海角基地的临时收容所,提供了一个林辰许久未曾体验过的、相对安稳的喘息之机。没有随时可能袭来的暗杀,没有饥寒交迫的威胁,只有冰冷的金属墙壁、规律的作息和沉默但高效的医护人员。
然而,这份“安稳”之下,是无所不在的监视与审查。房间内有隐蔽的监控法阵,每次外出接受检查或进行有限的活动时,总有目光如影随形。罗磐每隔两三天便会来一次,询问他是否想起了什么,问题看似随意,却总在不经意间试探着他的来历和御兽的底细。
林辰始终扮演着一个因意外重伤而导致记忆模糊、精神受创的落魄御兽师。他言辞谨慎,情绪收敛,将贫民窟磨砺出的伪装能力发挥到极致。对于断尾,他只说是自幼相伴的变异御兽,对其暗金形态和特殊能力则含糊其辞,推说是在海岸线遭遇未知能量侵蚀所致。
基地的医疗技术相当先进,配合林辰自身顽强的生命力和苏婉清药效的残余,他身体上的伤势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断裂的骨头被接续,撕裂的肌肉重新生长,表面的伤口结痂脱落,留下淡粉色的新肉。
但精神力的恢复,却缓慢得令人绝望。
强制共鸣带来的反噬,如同在灵魂上刻下了难以磨灭的伤痕。那些原本被初步凝练的精神光点,如今不仅涣散,更带上了一种沉重的“惰性”,极难引导和汇聚。他每日大部分时间都用于冥想,进展却微乎其微,【精神力凝聚度】艰难地从近乎归零爬升到【0.7】,便仿佛遇到了无形的壁垒,难以寸进。脑海中的系统界面也依旧黯淡,只能提供最基本的环境扫描和目标欲望分析,更多功能如同蒙尘,无法调用。
他知道,这是透支的代价。若非系统核心和与断尾的契约足够坚韧,他可能已经变成一个精神崩溃的废人。
与他的缓慢恢复相比,断尾的变化则更加内在和深刻。
它一直处于那种奇异的深度沉眠中,对外界的一切不闻不问。暗金色的甲壳不再流光溢彩,反而呈现出一种类似沉睡火山般的暗沉,所有的光华和能量都向内收缩,凝聚于核心。林辰能通过那微弱但稳定的精神链接,感觉到它体内正在进行着一场缓慢而剧烈的蜕变。那“暗金源质”如同最霸道的燃料,正在重塑它的血脉,锤炼它的本质。
【断尾状态:深度沉眠,暗金源质消化中,进化进程9%...】
【需求:高纯度金属能量(极度匮乏!进化进程因能量不足显着减缓!)】
系统断断续续反馈的信息,让林辰心中焦急。断尾的进化需要大量高品质的金属能量,而在这秩序森严的基地里,他连获取最基本的食物都需经过批准,更别提珍贵的金属资源了。仅靠空气中游离的微弱金属能量粒子,进化进程如同龟爬。
他必须想办法获取金属!为了断尾,也为了他自己——只有断尾完成进化,变得更加强大,反哺于他,或许才能打破他精神力恢复的僵局。
这天,罗磐照例前来询问。林辰在回答完几个例行问题后,主动开口,声音依旧带着伪装出的虚弱:“罗长官,我的伤势恢复得差不多了,总不能一直白吃白住。基地里……有没有什么我能做的杂活?比如……搬运,或者……清理器械之类的?”
他刻意提到了“器械”,寄希望于能接触到一些金属制品,哪怕只是边角料。
罗磐审视地看着他,似乎在评估他的状态和动机。“你的身份尚未完全核实,按规定,不能参与核心工作。”
林辰眼中适时地流露出一丝失望和局促。
罗磐顿了顿,或许是看在他这段时间还算安分守己的份上,又或许是基地确实缺少一些底层劳力,补充道:“不过,基地外围的废旧物资处理场,倒是缺人分拣。都是些从海上打捞或淘汰下来的破烂,没什么价值,工作也很枯燥。你如果真想找点事做,可以去那里试试。每天两个工时,包一顿午饭,结算基地贡献点,可以兑换一些基础生活物资。”
废旧物资处理场!破烂!
林辰心中一动,这正中他下怀!再破旧的金属,对拥有“金属吞噬”能力的断尾而言,都可能蕴含着一丝能量!
“我愿意去!”他立刻应承下来,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感激。
罗磐点了点头,递给他一个刻有编号的简陋金属牌:“这是你的临时工作凭证。明天早上,会有人带你去报道。记住,只能在划定区域活动,不得擅闯其他区域。”
“明白,谢谢罗长官。”
第二天一早,一名沉默寡言的巡海卫后勤人员将林辰带到了位于基地后山坳处的一个巨大场地。这里堆满了各种锈蚀、破损、扭曲的金属残骸,有船只的零件、破损的武器外壳、废弃的机械构件,甚至还有一些奇形怪状、看不出用途的深海打捞物。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海腥味、铁锈味和机油味。
场地里已经有十几个人在忙碌,大多是一些年纪较大、气息普通的后勤人员,或者像林辰一样身份存疑、在此接受“劳动观察”的临时工。大家都埋头干活,很少交流。
林辰被分配的任务,是将一堆混杂的金属垃圾,按照材质(主要是区分铁、铜、铝等)进行初步分拣。工作确实枯燥乏味,而且又脏又累。
但林辰却甘之如饴。
他戴上粗糙的工作手套,拿起工具,开始了“寻宝”之旅。他的精神力虽然恢复缓慢,但感知金属能量波动的本能犹在,加上系统的微弱辅助,他总能从一堆看似毫无价值的破烂中,精准地找出那些相对蕴含能量稍多、或者材质特殊的金属碎片。
一块锈迹斑斑、但核心处还残留一丝坚韧特性的“硬钢”碎片;一截被海水腐蚀、但内里还包裹着微量“软铜”的导线;甚至偶尔,他能从某个破损的仪器外壳上,找到一小片掺有极其微量“记忆合金”成分的特殊材料……
这些发现,让他心跳加速。他小心翼翼地将这些“宝贝”偷偷藏在工作服的暗袋里,或者混杂在分拣好的、最不值钱的“废铁”堆底部,准备找机会带走。
工作间隙,他坐在一堆废铁上休息,啃着作为午餐的、味道寡淡但能填饱肚子的能量棒,目光扫过整个处理场。这里对他而言,简直是一座尚未开发的宝藏库!虽然大部分都是真正的垃圾,但积少成多,足以支撑断尾完成初步的进化!
然而,他也清楚,偷偷夹带是权宜之计,风险很高。他需要更稳定、更大量的金属来源。
他的目光,投向了处理场深处,那几个被封锁的、标注着“待解析危险品”和“高能量反应残骸”的区域。那里堆放的,显然是从更危险地带打捞回来、或者内部可能蕴含不稳定能量的物件,寻常分拣工不允许靠近。
那里面的东西,或许才是真正能加速断尾进化的关键!
但如何接近?以他现在的身份和实力,硬闯无异于自寻死路。
就在他沉思之际,一阵嚣张的喧哗声从处理场入口处传来。
“让开让开!都他妈没长眼睛吗?没看到萧少爷来了?”
只见萧烈带着他那头显眼的烈焰狮,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处理场。他依旧是一身赤红御兽袍,红发张扬,脸上带着惯有的、仿佛天生就该被众星捧月的神情。他似乎是来领取某种定制维修的装备部件,目光倨傲地扫过场地里忙碌的“底层劳工”,如同看着一群蝼蚁。
他的目光扫过林辰时,微微停顿了一下,似乎认出了这个在海岸边让他有些意外、却又最终“不战而逃”的家伙,嘴角撇了撇,露出一丝不屑,随即移开,仿佛多看一眼都嫌浪费时间。
【萧烈欲望:领取定制的“炎阳护臂”;无聊,找点乐子;对基地规矩感到束缚(轻微)。】
林辰低下头,继续啃着能量棒,掩去眼中的冷意。他现在没资本招惹这个战斗狂,隐忍是唯一的选择。
萧烈在管理人员的陪同下,取走了他需要的东西,便带着烈焰狮扬长而去,仿佛这片污秽之地污染了他的鞋底。
处理场恢复了之前的沉闷。
林辰默默吃完能量棒,重新拿起工具。他知道,想要获取那些被封锁的“危险品”,靠偷摸夹带和小聪明是不够的。他需要提升自己在基地的“价值”,需要获得一定的权限,或者……找到其他的途径。
傍晚,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林辰拖着疲惫却带着一丝收获的身体,返回了收容所的房间。他小心翼翼地将今天偷偷收集到的几块品质最好的金属碎片藏在床铺下。
他抚摸着肩头依旧沉眠的断尾,感受着它体内那缓慢却坚定不移的进化进程。
“再等等,伙计。”他低声自语,“很快,我们就能让你‘吃饱’了。”
他盘膝坐下,再次开始了那漫长而痛苦的精神力修复。脑海中那些沉重涣散的光点,在日复一日的坚持下,似乎……真的比昨天,更容易被他的意念稍稍撼动了一点点。
【精神力凝聚度:0.7 → 0.8】
进步微乎其微,却如同在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星光。
希望,在于坚持,也在于……敢于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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