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阳踏下最后一级石阶,鞋底与青岩相触,没有声响。山风从背后推来,湿气已散,衣衫干透如初。他步履未停,穿过云雾缭绕的松林,走向昆仑腹地的一处断崖。那里有一块平石,是他常坐之地。
他刚落座,通天箓便在脊背轻震了一下,像是察觉了什么。眉心符纹微热,不是突破时的滚烫,而是一种缓慢渗入的暖意,像春阳化雪,无声无息。
他知道,来了。
不是外敌,也不是煞气。这股热意从识海深处浮起,顺着神识脉络悄然蔓延,如同藤蔓攀墙,一寸寸缠向心神中枢。它不急不躁,甚至带着某种温柔的劝诱——仿佛在说:你已登临太乙后期,该歇一歇了。
玄阳闭眼,不动。
万灵拂尘横于膝上,尘丝自然垂落,如静水无波。他没有调动雨字符,也没有引动太极图意去压制,只是将呼吸放至最缓,让体内阴阳二气如溪流归谷,自运行转。识海中,新成的雨丝符纹静静流转,与通天箓共鸣,形成一道无形屏障。
那股暖意却不停止。它绕过屏障边缘,悄然渗入,在识海角落凝聚成一片光影。
光影展开,是一片无边符域。
苍穹之上,亿万符文如星河倒悬,每一枚都由他心念而生,随他意志而动。大地龟裂,山岳崩塌,万灵跪伏于地,口中齐诵:“符祖临世,万道归宗。”一道身影立于符域之巅,身披玄光道袍,眉心烙印终极一符,正是他自己。
“你已证道。”那身影开口,声音如钟鸣九霄,“天地因你而序,法则因你而立。众生蒙昧,需你主宰。”
玄阳站在幻境之外,看着这一切。
他没有否认。他曾想过以符写天,也曾思过万符归一。但他从未想过,那“一”会是禁锢。
他看着符光洒落之处,草木凝固,飞鸟停空,连风都被定在半途。符文成了锁链,秩序成了牢笼。这不是他要的道。
幻境中的“他”抬手指来:“你不承此果,便是弃道。”
话音落下,天地共鸣,似有大道之声应和。一股压力自四面八方挤压识海,试图将他的意志同化——你若不成为主宰,便是辜负天赋;你若不掌控一切,便是软弱无能。
玄阳仍不答。
他只问自己:我画符,为谁?
念头起时,识海深处浮现画面——
雨落荒原,干涸的土地裂开缝隙,草芽破土而出;
镇元子持符立于地脉之上,地书与符纹相接,护住一方山河;
老子静坐紫气之中,只说一句:“符道即天道,急则易折。”
还有那日通天教主将穿心锁递来时的话:“你根骨纯粹,我不忍见你夭折。”
刹那间,胸前一烫。
穿心锁骤然发亮,一道清鸣自灵台炸开,如剑破雾。那声音不响,却直透神识,将缠绕的暖意斩断三寸。锁身微震,浮现出一道极淡的剑意痕迹——那是通天当年封入的一缕本源意志,唯有心神将溃时才会激活。
玄阳睁眼。
幻境中的“他”面色微变,指尖符光暴涨:“你若不走此路,谁来维系天地?”
玄阳终于开口:“符道非为私,乃为公。”
七字出口,如雷贯脑。
识海轰然一震,雨字符纹自丹田升起,化作千丝万缕,与太极图意交融,柔中蕴刚,静中含生。那符域崩塌,星河倒卷,亿万符文如雪遇阳,层层消融。穿心锁光芒大盛,锁链虚影自心口蔓延,将残余的幻念尽数绞碎。
天地归宁。
玄阳坐在石上,呼吸如常,额角却有一线冷汗滑落,滴在膝前石面,迅速被吸收。万灵拂尘的尘丝微微颤动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
他知道,冥河并未退走。
那不是一次简单的侵袭,而是一场试探——试探他是否会被“成圣”之念蒙蔽,是否会在道途高处迷失本心。若他稍有动摇,接受了那主宰万灵的“果”,心魔便会扎根,日后每一次符成,都是对天地的一次压制,终将沦为秩序的暴君。
他抬手,指尖轻抚穿心锁所在的位置。
锁已冷却,但那一声清鸣仍在耳畔。通天教主当年赠锁,不只是为护他性命,更是为在他心神将倾时,敲响那一记警钟。
他低头,掌心摊开。
一缕黑气自指尖逸出,细如发丝,带着血河特有的腥腐之息。这是幻境残留的侵蚀之力,被穿心锁逼出体外。他不催动符力炼化,也不弹指震散,只是任其悬于掌心,缓缓扭曲。
片刻后,黑气自行溃散。
玄阳收手,拂尘轻抬,扫过身前地面。尘丝过处,石面留下一道浅痕,随即隐没。他起身,未回头,朝着洞府方向走去。
脚步平稳,气息沉定。
可就在他踏入洞府前一刻,通天箓忽然剧烈一震。
不是来自外界,而是源自符箓深处。那一道由雨字符衍生的新纹路,竟自行跳动了一下,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与此同时,眉心符纹再度发热,比之前更急,更烈。
他停步。
穿心锁毫无反应,庆云金灯也未亮起。这一次,不是心魔。
是符箓本身在预警。
他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张开,对着洞府石门。
一道符纹自掌心浮现,不是雨字符,也不是太极符,而是某种尚未命名的结构——三弧交叠,如心之形,又似锁之胚。它刚成形,便剧烈震颤,仿佛承受着某种无形拉扯。
玄阳盯着那符纹,眼神未变。
他知道,这不是幻觉。
也不是冥河的手笔。
这是符道本身,在向他示警。
某种更深层的东西,正在觉醒。
而穿心锁,还护得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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