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阳拂尘横胸,三缕青丝如弦绷直,湖心石上气机凝滞,水纹自足下呈环状扩散。白莲根茎微震,黄中李枝头果实轻颤,整座岛屿的符阵似被牵动,地脉深处传来低沉嗡鸣。
准提道人手中七宝妙树缓缓抬起,金光流转,虚空泛起涟漪,仿佛天地都在为这一击蓄势。他唇角仍带笑意,可那声音已不再温和:“此物,我今日必取。”
话音未落,玄阳已开口,声如符印落地,不疾不徐:“那你可敢问一问,这莲、这树,是否愿随你西去?”
准提道人眸光微凝。
玄阳踏前半步,拂尘垂地,三符在识海中悄然轮转,虽未圆融,却已依势而动。他目光直视,语气沉定:“元始天尊曾言,法宝贵在契合道途,不在强取豪夺。你言此物与西方有缘,可曾问过天意?可曾问过此莲此树?若皆以‘有缘’为名夺宝,圣人之下,岂有安宁?”
湖面波纹一顿,仿佛连风都被这句话压住。
准提道人面色不变,可手中七宝妙树的金光骤然炽盛,梵音自其周身泛起,如丝如缕,缠向玄阳神识。那是无形的压迫,试图以道理解构对方的立足之基——若你不合天道,何谈守护?
玄阳眉心微跳,识海三符自行响应。青冥符箓寒光一闪,凝出一道雾障,将梵音阻于体外;正一盟威符箓金光轻震,雷音自内而发,破那缠绕之音;太极符印居中缓旋,调和两极,护住本源。
他不退,也不攻,只将拂尘收回袖中,右手轻抬,龙虎玉如意自袖飞出,悬于胸前,龙吟虎啸之声隐隐震荡湖面。与此同时,太极符印自眉心浮出,化作阴阳双鱼虚影,静静旋转,将那扑面而来的金光卸向两侧。
准提道人眼中慈悲之色渐褪。
“你执迷不悟。”他低语,七宝妙树猛然挥下。
万千枝影如金雨倾泻,每一根都似蕴含镇压之力,直逼玄阳周身要穴。湖面炸开巨浪,白莲被气浪掀得摇晃,莲心光晕剧烈闪烁,黄中李枝干发出细微裂响。
玄阳双目微阖,三符在识海中急转。青冥符箓化雾成障,层层叠叠挡在身前;正一盟威符箓引动雷音,破开金影中的音律侵蚀;太极符印缩为一点,藏于灵台深处,维系神识不散。
龙虎玉如意迎风暴涨,化作千丈屏障,龙首昂然,虎躯横拦,硬接七宝妙树一击。轰然巨响中,玉如意震颤不止,几乎脱手,却被玄阳左手死死扣住,指节泛力,却不松分毫。
他口中无言,可心中清明——此战非为胜,只为不退。
若今日因势弱而让宝,明日便有人以“天命”夺我道基,后日更有人以“大义”毁我修行。道心一旦松动,万劫不复。
七宝妙树再起,金影如潮,铺天盖地压来。
玄阳咬牙,右手掐诀,玄元控水旗自怀中飞出,黑幡展动,东海之水骤然翻涌,化作巨浪冲天而起,与金影相撞,水火不容,轰鸣震耳。可那旗面已有裂痕,是他此前与冥河交手所留,此刻强行催动,旗角崩开一线。
就在金影破浪而至,即将临身之际——
虚空裂开一道细痕。
无声无息,却如刀劈开天地。
一道剑气自远空疾驰而来,快得连影子都未留下,直斩七宝妙树本体。金光崩散,湖面巨震,白莲根茎被余波掀出泥土半寸,黄中李一枚果实终于承受不住,自枝头坠落,尚未落地,已被玄阳袖中拂尘一卷,收回怀中。
准提道人被迫后退半步,七宝妙树横挡,堪堪接下那一剑。他抬眼望去,只见一道身影踏剑而至,剑身未出鞘,可那剑意已如潮水般漫开,压得整座岛屿的符阵都为之沉寂。
通天教主立于虚空,青衫猎猎,手中三尺青锋轻垂,目光冷峻:“准提,你以大欺小,以势压理,也配谈‘缘’?”
准提道人脸色铁青,手中七宝妙树缓缓收回,金光收敛。他盯着玄阳,又看向通天教主,终是冷笑一声:“今日有你作梗,此物暂且留于他手。但他日若落单,莫怪我不讲情面。”
玄阳不语,只将十二品净世白莲与黄中李紧握手中,两件宝物温润如玉,似与他气息渐合。
通天教主剑尖微抬,指向准提:“再进一步,碧游宫剑阵不介意提前演练。”
准提道人眸光一闪,终是不再多言,身形化作一道金光,破空西去,转瞬消失在天际尽头。
湖面渐渐平静,雾气重新流动,仿佛方才那一战从未发生。唯有湖心石边缘,一道细微裂痕蜿蜒而下,证明这里曾有人以道心对抗强权。
玄阳深吸一口气,将龙虎玉如意收回袖中,玄元控水旗轻轻一抖,收入怀内。他抬头看向通天教主,微微颔首,未多言语。
通天教主也未开口,只轻轻一点脚下长剑,剑身微鸣,似有回应。他看了玄阳一眼,转身踏剑而起,青影划破云层,向东而去,方向正是金鳌岛。
玄阳立于湖心石上,片刻后,抬脚迈步,踏上虚空。他不再停留,身形一纵,向东疾行。海风迎面,吹动衣袍,怀中两件宝物贴身而藏,温热如初。
岛屿在他身后迅速缩小,雾气渐浓,东海的轮廓在前方浮现。他未回头,只将拂尘取出,三缕青丝随风轻扬,似在探查前路。
忽然,他脚步一顿。
前方海面,雾气翻涌处,一道身影静静立于水波之上,背对而立,披灰袍,执竹杖,脚下无痕,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玄阳停在半空,拂尘缓缓横于身前。
那人缓缓转身,面容隐在雾中,只有一双眼睛清明如镜,直望而来。
“你走错路了。”那人开口,声音不高,却穿透雾气,直入耳中。
玄阳未答,只将右手移向袖中玉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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