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拂过泥胎的肩头,那声啼哭仍未停歇,清亮而微弱,像是从混沌中撕开的第一道裂口。玄阳立于三丈之外,拂尘垂地,青衫下摆沾了湿沙,却未低头去看。他双目微阖,识海中三符轮转渐缓,太极符印如静潭沉底,将方才激战后的躁动一寸寸抚平。
就在此时,天光骤变。
九天之上,云层裂开一道环形缝隙,金光如瀑倾泻而下,不落别处,尽数灌入那些尚无气息的泥胎之中。每一具泥胎胸口都浮起一点微芒,如同星火初燃。天地间响起低沉轰鸣,非雷非鼓,似有无数无形之笔在虚空书写法则,字字落于人心。
功德降世。
玄阳未动,也未抬手去接那漫天洒落的金光。他知道,这功德本为造人而降,主者在女娲。若心生贪取之念,哪怕一丝,便会引动反噬,轻则道基受损,重则被天地法则排斥,永不得近生灵之运。
他以通天箓为引,灵根微震,将自身气息与天地共鸣调至同一频率。金光擦肩而过,有数缕缠上拂尘青丝,又被他缓缓导引至地面,渗入泥土,滋养初生人族立足之地。他只取一线——那一丝因护生而应得的回馈,不多不少,恰如符道所求:合度,不溢。
女娲立于高台之上,手中造人鞭轻颤,额间汗迹已干,目光却比先前清明。她望了一眼玄阳,见他立身如松,不趋不避,心中微动。此人于危难之际现身,击退魔物,助人族初启灵识,所行非为功名,而是顺道而为。如此心性,方堪托付重责。
她扬鞭指天,声音清越,穿透金光:“玄阳符衍,护生有功,德合天地,今奉鸿钧法旨,命尔守护人族千载,为人族圣师,承文明之火,镇外魔之侵。”
话音落时,天地一静。
那原本倾泻向泥胎的功德洪流,忽然分出一脉,如金河倒卷,直落玄阳头顶。他眉心符纹骤亮,青冥、正一、太极三符齐鸣,灵根共鸣之声如钟震荡。修为壁垒应声而裂,灵台豁然开朗,识海深处,符箓自动生成,无需掐诀,无需画符,只凭心意流转,便已成阵。
他未跪,也未谢恩,只是将拂尘轻轻点地,青衫在功德之风中猎猎作响。他开口,声如符落:“符既载道,不负苍生。”
这一语出口,天地似有回应。三十六具初醒泥胎同时抬头,目光虽懵懂,却齐齐望向他。那第一具被他唤醒的孩童,正趴在地上,手脚并用,朝着他缓缓爬来。沙地上留下浅浅痕迹,如同命运最初的刻痕。
玄阳俯身,以拂尘轻点其额。
孩童咧嘴一笑,眼中似有灵光一闪。
其余泥胎见状,也纷纷挪动身躯,围坐成圈,虽不知言语,也不懂礼法,却自发地将玄阳围在中央。他们仰头看着他,目光纯净,毫无杂念,仿佛他本就该立于此处,如日升月落般自然。
女娲静静看着这一幕,终是轻叹一声。她手中造人鞭化作一道流光,没入天际。她身形渐淡,衣袂飘散如烟,只留下一句神念回荡:“千年之约,天地共鉴。”
风渐止,金光散尽。
玄阳立于人族聚居地中央,拂尘横前,眉心符纹隐现,气息已与方才截然不同。他不再是单纯的符修,也不再只是路过护道之人。他的存在本身,已被天地法则记录,被初生族群铭记。
一名孩童伸手,触碰他垂落的拂尘青丝。
他低头,看着那双清澈的眼睛,缓缓开口:“记之,汝生非偶然。”
孩童似懂非懂,却笑得更加灿烂。
远处,海浪轻拍沙滩,一具未激活的泥胎半埋沙中,表面裂开细微纹路,仿佛有生命正在挣扎而出。玄阳转身,朝那方向走去,脚步沉稳,未带一丝迟疑。
他蹲下身,指尖轻抚泥胎表面,一道极淡的符纹自指间流转而入。刹那间,泥胎胸口微震,喉间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紧接着,第一口呼吸自鼻腔吸入,双眼缓缓睁开。
那是一双尚未染尘世的眼。
玄阳将拂尘搭在肩上,左手轻托其背,助其坐起。孩童望着他,忽然抬起小手,指向天空。
玄阳顺着望去。
云层深处,仍有残余功德未散,隐隐组成一个古老符形,似曾相识,却又无法完全辨认。他凝神细看,那符纹竟与他识海中的太极符印略有呼应,仿佛来自更远的源头。
他未动声色,只将目光收回。
身旁,已有几名初醒之人围拢过来,默默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他们不会说话,也不知何为尊卑,但每当他行动,众人便随之安静,目光追随,如同追随晨光。
玄阳从袖中取出一方素布,铺于地面,然后盘膝而坐。他未再施展神通,也未宣讲大道,只是静静坐着,如同一座不动的山。
孩童们陆续围坐四周,有人模仿他的姿势,有人伸手轻触布面,有人只是呆呆望着他。
海风拂过,带来咸涩气息。
玄阳抬起右手,指尖在素布上缓缓划动。
一笔落下,沙纹微起。
第二笔续上,方向偏转。
第三笔收锋,符形初成。
那是一个极简的符号,既非文字,也非图画,却让所有注视之人眼神一凝,仿佛灵魂深处有某根弦被轻轻拨动。
一名孩童突然伸手,在布边另起一笔,歪斜却坚定。
玄阳看了他一眼,未语,只将拂尘轻轻搭在其肩头。
天色渐暗,星辰初现。
人族的第一夜,就此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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