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尘末端那根尘丝仍悬在半空,指向东南。
玄阳未动,掌心庆云金灯青光微漾,映着膝前太极符印的轮廓。符印沉在石中,纹路与地脉隐隐同频,仿佛一块沉入大地的钟摆,正被某种力量轻轻拨动。他指尖轻点符印边缘,柔劲顺脉而下,如水入溪,试探着延伸向地底深处。
刚触到地气流转的节点,尘丝猛然一抖。
不是风动,不是心颤,是煞气逆冲。
那股力道自东南千里外直撞而来,混着血河独有的腐腥与阴缠之力,像一根锈铁丝顺着地脉往他神识里钻。柔煞符阵自发运转,周身柔光微起,将那股冲势层层化散。可这一次,煞气中藏了东西——一缕极细的意念,非攻非扰,如蛛丝悬空,悄然试探他的心神防线。
玄阳闭眼。
识海中太极图缓缓旋动,庆云金灯悬于中央,青莲火光洒落如雨。他不驱不压,只以柔劲裹住那缕外来意念,如网兜流沙,缓缓收拢。通天箓无声展开,符纹低鸣,将那丝意念的轨迹逆向推演。
地脉如网,煞气为线,线头指向血海深处一道隐秘裂隙。
他睁眼,拂尘收回膝上,尘丝垂落,不再震颤。掌心灯焰一敛,身形悄然淡去,如墨入水,无声无息地滑入虚空。
昆仑与血海之间,隔着三重天障、九道地渊。寻常大罗金仙需破空而行,耗时半日。玄阳不破不显,只借地脉波动为引,以符隐之术贴地潜行,如影随形,不惊天地,不扰气机。
裂隙藏在血河下游,深埋于黑岩之下。外看只是地壳裂痕,内里却另有空间。血河之水在此处逆流,不入海,不归源,反而在裂隙边缘凝成一道暗环,缓缓旋转,如眼瞳闭合。
玄阳立于虚空之外,气息全敛,连拂尘尘丝都不曾轻颤。
裂隙内有声。
“……符阵将成,其心必静,其神必固。”一道沙哑嗓音低语,“然再固之心,也有缝隙。当年盘古开天,一念疲惫,便生混沌;他玄阳再强,闭关推演,神识外放,总有疏漏之时。”
是冥河。
声音不响,却如血滴入耳,字字渗人。
“心魔不需强攻,只需一隙。待他将柔劲融入地脉,神识与符阵、地气三者相连,便是最佳时机。那时引一缕魔念入脉,顺其神识倒灌,不破其体,先乱其心。”
另一道声音接话:“可他有庆云金灯,青莲火专克心魔,穿心锁护本源,怕是难近。”
“灯能照外,难照内;锁能护体,难护念。”冥河轻笑,“心魔何须近身?只要他在推演时,神识触及那一丝‘疑’——疑自己所修非道,疑符阵终将反噬,疑天地不容异类……便够了。”
玄阳站在外头,听得清楚。
他不怒,不惊,眉心符纹如常流转,柔煞符阵在体内缓缓呼吸,与地脉节律悄然同步。他早知冥河不会罢手,阿鼻剑气被化,不过是前奏。真正的杀招,从不落在肉身。
心神,才是战场。
“计划何时启动?”那魔将再问。
“等他将符阵连入地脉。”冥河道,“那时他神识最盛,也最松。盛则外溢,松则内弛。一念动摇,万劫不复。”
玄阳静静听着,忽然抬手。
拂尘轻扫,尘丝末端一点柔劲凝成,如露将坠。他不回头,只将那点劲力封入地脉深处,借地气流转,悄然送向昆仑山门。劲力无形,却含一道符意——血河有变,心魔将至。
预警已出。
他未走。
反而将身形再沉一分,隐入地脉阴影,继续凝听。
裂隙内沉默片刻,冥河再开口:“……另外,准备‘旧影’。”
“旧影”二字一出,玄阳眉心微不可察地一跳。
那不是术法,不是阵法,是记忆。
是他初入洪荒时,混沌灵根未成人形,漂浮于煞气与灵气交界处的那段虚无岁月。那时他无名无相,不知我是谁,不知何为道。那一段空寂,曾被他封入通天箓最底层,连自己都极少回看。
冥河竟知。
“以旧影为引,勾其本源之惑。”冥河道,“他自虚无中来,最怕的不是死,是回到虚无。只要他在闭关时,神识无意触及那段记忆,我们便在其中埋下一丝‘否定’——否定他成道之可能,否定他存世之意义。”
玄阳的手垂在身侧,指尖未动。
他知道冥河在赌。赌他在追求大道时,内心深处仍有一丝对“异类”的不安。天地不容异类,他偏偏成了道。这份逆天而行的底气,若被质疑源头,便是心魔最好的入口。
可冥河不知道。
那片虚无,他早已重写。
当年他自混沌中凝形,确是无名无相。可正因如此,他才听得最清——大道低语,不在经文,不在雷音,而在符纹流转的瞬间。他不是被大道选中,他是听见了道,然后,开始书写。
拂尘静静搭在臂弯。
他不再听下去。
预警已传,阴谋已知,再留无益。
他正要抽身,裂隙内忽又传来一句。
“……还有一事。”冥河声音低了几分,“那枚太极符印,你查过了吗?”
玄阳脚步一顿。
“查了。”魔将道,“出自太清之手,符纹与天地同律,但……内里藏了一丝反向脉冲。”
“反向?”
“是。寻常符印引地气为用,此印却能吞地气,化煞为柔。若他将符阵连入地脉,此印便是枢纽,能将整条地脉化为‘柔化阵眼’。”
冥河沉默良久。
“老子……果然在帮他。”
“要不要毁了那印?”
“不必。”冥河冷笑,“让他连。地脉越稳,他越信;符阵越成,他越固。等他以为万无一失时,再从心神下手,才最致命。”
玄阳缓缓退离裂隙。
他没有愤怒,没有杀意,只有一种极深的清明,如月破云。
冥河以为他在布局。
其实,他早已不在局中。
柔煞符阵不是为了挡煞,而是为了听煞。庆云金灯不是为了照魔,而是为了炼心。穿心锁护的不是肉身,是那一念不改的道心。
心魔要来,便来。
他不避,不惧,不迎。
只等。
他沿着地脉回返,身形如烟,未惊一丝气流。昆仑山门尚远,他却已感知到那道预警符劲的流转——它顺着地气,悄然渗入山基,如一滴水汇入湖心,无声无息。
拂尘在臂,灯在掌心,符印在前。
他落地时,青衫未动,尘丝垂落如初。
忽然,尘丝最末端那根,又是一颤。
不是指向东南。
而是轻轻卷起,如蛇首微昂,指向他眉心。
玄阳抬手,指尖轻触眉心符纹。
温的。
不是烫,不是痛,是一种久违的感应——仿佛那符纹深处,有什么东西,正被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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