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拂过玄阳指尖,万灵拂尘的尘丝微微一颤,未落。
他仍立于虚空三丈,通天箓悬于头顶,箓心静点符纹尚在发烫。方才那一丝共鸣穿透符演系统,直抵现实,祭石上“共祭”二字闪过的金光,确凿无疑。可就在他欲以神识再度探入静点、试图稳固那一线调和之机时,通天箓忽然轻震,不是回应他的意念,而是自行共鸣。
玄阳收回即将结印的右手,眉心微蹙。
天地间的灵气流动变了。
不是战场残煞的余波,也不是地脉动荡的震颤,而是更深层的东西——灵气的节奏。它原本如呼吸般自然起伏,此刻却出现周期性滞涩,仿佛洪荒的脉搏被无形之手扼住,每一次跳动都带着迟滞的痛感。
他闭目,太极心法流转,神识不再沉入静点,而是抽离一线,顺通天箓的共鸣反溯而上,探向天地本源气流。灵根与地脉短暂接引,刹那间,异样感扑面而来。
灵气不再自由流转。三十六处节点同时出现滞塞,彼此呼应,构成一道模糊却熟悉的纹路。那纹路不属巫族图腾,亦非妖族星纹,而是更古老、更原始的封印之形——似曾于紫霄宫听道时,在鸿钧讲道终章的余音中惊鸿一瞥。
玄阳睁眼,瞳孔微缩。
通天箓再次轻鸣,箓心静点符纹竟与那封印纹路产生共振。一道声音,自箓中浮现,非耳所闻,直入识海:
“天地将变,封印将松,混沌欲归。”
是鸿钧的声音。
当年紫霄宫讲道落幕,诸圣退去,玄阳并未离去。他留在殿外,听见鸿钧对天道低语,仅三句,便消散于风中。那时他不解其意,只觉心神震荡。如今,这三句话随通天箓的共鸣重现,字字如雷,砸入神识。
天地将变——非战乱之变,而是法则之变。
封印将松——洪荒并非自然演化,而是被封镇过的存在。
混沌欲归——一切秩序,或将重归虚无。
玄阳立于虚空,未动分毫,体内太极图缓缓轮转,压下心神震荡。若此预言正在应验,那巫妖大战便非终点,而只是序幕。真正的崩塌,尚在前方。
他指尖微动,春秋笔在识海勾勒天地气机图,将三十六处滞塞点连成一线。图成刹那,封印纹路清晰浮现——正是当年鸿钧讲道时,投影于虚空的“周天封禁大阵”残影。此阵非人所布,乃天道自衍,镇压混沌本源。如今,阵纹松动,灵气滞涩,正是封印裂痕蔓延之兆。
战场煞气与此无关。妖族火浪、巫族战意,皆是表象。真正的危机,来自洪荒根基的动摇。
玄阳呼吸微沉。
若天地法则开始崩解,他所寻的调和之机,是否还有意义?巫妖共祭的记忆共鸣,能否抵挡混沌回归的洪流?
心念微动,险些失守“无争之境”。
他立即收敛神识,太极图加速轮转,阴阳二气在体内交汇,将杂念涤荡。不能乱。越是大劫将至,越需清明。调和之道,本就不为求胜,而为存一线生机。若连这一线都不守,洪荒便真无路可走。
他右手轻抚通天箓,将鸿钧预言的片段封入箓心,与静点符纹并列。一为警兆,一为希望。两者皆非虚妄,皆需直面。
就在此时,通天箓再度震颤。
不是预言回响,也不是静点共鸣,而是箓面本身,浮现一道新纹——自三十六处滞塞点中,有一处突然加剧扭曲,灵气如漩涡般被吸入地底,形成一道无形漏斗。那位置,不在南荒深处,不在东荒战场,而在西陲——曾经的混沌裂隙旧址。
玄阳神识一凝。
西陲裂隙,早在万年前便被天道之力封合,仅余残痕。如今竟有灵气倒灌,且与周天封禁大阵的松动同步,绝非偶然。
他未动身形,神识却已顺通天箓的感应延伸而去。可刚触及西陲地脉,一股反向排斥之力骤然爆发——非巫妖残念,亦非煞气反噬,而是法则层面的拒绝。仿佛那片土地已被某种更高意志标记,不容窥探。
玄阳收回神识,眉头紧锁。
封印松动,混沌欲归,已有征兆。而他,尚被困于东荒战场,符阵未收,神识未撤。九婴妖将仍被弱水封锁,冥河退走未远,三百金乌战士伏于边缘。大战未歇,天地已变。
他缓缓抬起右手,万灵拂尘离地三寸,尘丝轻颤,如弦欲鸣。通天箓随之共鸣,箓面静点符纹微亮,似在回应他的意念。
可这一次,他没有再将神识沉入静点。
他知道,调和之机虽存,但时间已不在他这一边。若封印彻底崩塌,混沌回归,巫妖之争将毫无意义。所有生灵,都将化为虚无的养料。
他必须确认——这天地之变,究竟到了何等地步。
玄阳闭目,太极心法运转至极致,神识自符阵百脉抽离一线,不再探向静点,也不再追溯西陲,而是沉入洪荒最底层的法则脉络——地水火风四元本源。
他要感知,这四元是否仍稳固。
神识如针,刺入地脉深处。地元厚重,尚存根基,但已有裂痕蔓延。水元紊乱,弱水精魄的寒流出现逆向波动。火元暴躁,南荒火瘴未散,竟与天外星火隐隐呼应。风元最乱,灵气流动的滞涩,正源于风元循环的断裂。
四元失衡。
玄阳睁眼,眼中无惊,唯有凝重。
这不是大战的余波,这是天地在“生病”。法则的根基正在腐朽,而巫妖两族,还在为土地与信仰厮杀。
他右手轻点通天箓,箓面浮现四元气机动向图。地裂、水逆、火躁、风滞,四象紊乱,竟在图中交织成一道新的符纹——与周天封禁大阵的残影,恰好互补。
补全之后,那纹路赫然显现其真形:一道倒悬的“终”字。
玄阳呼吸一滞。
终——非终结,而是“重启”之兆。
混沌欲归,不是毁灭,而是天道试图重置洪荒。封印松动,四元失衡,皆为此兆。而巫妖大战,或许正是这场重启的导火索。
他立于虚空,通天箓悬顶,万灵拂尘垂地,神识锚定天地气机。心境由希望转为警醒,由探寻转为审视。调和之道,不能再局限于一场战争。他所要面对的,是整个洪荒的存亡。
玄阳缓缓抬起左手,指尖凝聚一丝先天符文,未落。
通天箓忽然剧烈震颤,箓心静点符纹与“终”字符纹同时发烫,仿佛在争夺主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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