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透,山风拂过龙虎山门,玄阳立于石阶之上,手中拂尘尚未收回。昨夜那道符线已没入云层深处,不见踪影,但他能感知到,那缕符意并未消散,而是如细雨般洒落四方,悄然渗入大地血脉。他未动,也未言,只静静望着山门外渐起的尘烟。
那不是寻常山雾,也不是云气升腾。是人影。
自东方起,一队羽族行者踏风而来,足下无履,却步步生光,似以符纹托身。为首老者白发垂肩,眉心隐现羽纹印记,手中骨杖轻点虚空,每一步都留下一道微光符痕。南方道途上,数名散修结伴而行,肩扛竹篓,内中皆是拓印用的石板与墨布。西漠方向尘沙翻涌,一队鳞甲之族骑着异兽疾驰,为首少年头生玉角,掌心裂口未愈,却紧握一张残破符纸不放。
他们皆朝山门而来。
玄阳转身,步入广场。弟子苍梧已率众列于阶前,灵素手中捧着新绘的符板,目光微动。他轻轻摇头,示意不必迎出。来者非敌,亦非寻常访客,他们是因符而至,因道而来。
羽族老者率先登阶,行至台前,双手将骨杖横举过顶,声音苍老却清晰:“东荒百羽,感符道之恩,避雷火之灾,得迁徙之序。今奉祭礼三牲,求通语之符,愿以族中古语典籍相赠,共传文明。”
玄阳上前一步,未接礼,亦未受拜,只伸手扶起老者:“符道本在天地之间,非我所创,亦非我独有。你族所需,自可学之。”
话音未落,西漠少年越众而出,单膝跪地,掌中符纸展开,其上纹路干涩断裂,显然已多次尝试引雨未果。“麟角族少主角渊,求师授引水之法。我族居旱地百年,井枯河断,族人以血掘地,仍不得甘泉。昨夜符光落于荒原,一夜生绿,我知此道可救万民,故冒昧来求。”
玄阳俯身,指尖轻触那符纸边缘,感受到其中残留的地脉焦枯之气。他点头:“可留三日,参习节气引灵之术。”
人群微动,有人低声议论。一名来自南岭的巫祝上前,捧出一块刻满图腾的木牌:“我族世代以血祭通神,耗命折寿。今见符可代咒,可否请师传‘安魂定魄’之法,免我族再行 sacr—”他顿了一下,改口道,“免再行旧俗?”
灵素悄然上前,从怀中取出一张温润符纸:“此为改良版静心符,已去繁就简,凡人亦可持用。若需,我可为你解说三日。”
玄阳退回石台边缘,拂尘轻垂。他未设高座,亦未立旗幡,只命苍梧取来一方青石,置于台前空地。他执尘尾为笔,就地画符。
符成之时,无人喧哗。
那是一道“五谷丰登符”,纹路朴素,无锋无芒,却引动山前荒地微微震颤。不过片刻,干裂土缝中竟钻出嫩芽,绿意蔓延,禾苗破土而出,迎风舒展。有人伸手轻触叶片,指尖传来湿润生机。
“符道之用,不在长生,不在御敌。”玄阳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而在助人安生。农人可凭符知时节,匠人可依纹避灾祸,孩童可借符识万物。若只为求寿、求力、求控他人之法而来,今日便可归去。”
全场寂静。
良久,那巫祝将木牌轻轻放在青石旁,转身退下。几名原本欲求“长生符法”的修士互视一眼,默默后退数步。
白泽氏老祭司拄杖上前,低声道:“我族愿立符学,不设门槛,不分贵贱。只有一问——若人人皆通符道,秩序何存?”
玄阳望他一眼:“秩序不在符上,而在人心。符如刀,可切菜,亦可杀人。然世人不会因刀能伤人,便禁炊爨之事。”
老祭司缓缓点头,眉心羽纹微亮,似有所悟。
正午时分,山门前已聚数百人。玄阳命弟子将新绘民生符箓尽数刻于石碑,立于广场四侧。有“避雷引水符”“节气测候符”“织布序纹符”“药草生长期符”等数十种,皆附简要说明,任人拓印抄录。
一名老匠人颤抖着拓下“木工避煞符”,口中喃喃:“我儿子去年砍树时被雷劈死……若早有此符……”话未说完,便伏地痛哭。
玄阳未劝,也未走开。他站在碑旁,看着那人将拓纸紧紧抱在怀中,仿佛抱着失而复得的骨肉。
黄昏将至,各族使节陆续告辞。羽族老者临行前,从怀中取出一卷兽皮,上面密布古老符号:“这是我族千年积累的迁徙图谱与星象记录,愿交予龙虎山,供符道参详。”
玄阳接过,郑重点头。
麟角族少主角渊未走,留在客院,开始随苍梧学习地脉感知之法。他盘坐于院中,双手贴地,眉头紧锁,试图捕捉地下水流的细微波动。灵素在一旁轻声指点,提醒他放松心神。
夜深,人声渐息。
玄阳独坐祖师殿内,通天箓浮于身前,流转微光。万灵拂尘横放膝上,尘丝如静水垂落。他闭目调息,忽觉心口一热,仿佛有无数细丝从四面八方缠绕而来,轻轻拉扯。
那是念。
不是声音,也不是文字,而是一种无形的牵引——千万人因符受益,心中自然浮现他的名姓。有人称他“符师”,有人唤他“救世者”,更有人在村落祠堂中设牌位,上书“符祖玄阳”。
他睁开眼,指尖轻触胸口。
道愈行,心愈危。
他曾以为,符道公传,万民得利,便是圆满。可如今,这尊崇如潮水般涌来,竟让他感到一丝滞涩。那不是灵根的伤,也不是神识的疲,而是一种更深的扰动——仿佛他正被某种力量托举,越升越高,离大地越来越远。
他起身,走到殿外。
山风清凉,吹动檐角铜铃。远处村落,仍有微光闪烁——那是符影落地,正在被人临摹、使用。一个孩童坐在窗前,照着拓纸一笔一划描画“识字启蒙符”,口中念念有词。
玄阳望着那点光,久久未动。
忽然,他抬手,拂尘轻扬。一道符线再次射出,直入夜空。但这一次,符线并未远去,而是在半空中缓缓盘旋,最终折返,落回他掌心。
符意回流。
他低头看着那道缩回的符线,眉头微皱。
就在此时,殿内传来一声轻响。
是通天箓落地的声音。
它原本浮于空中,此刻竟自行跌落,砸在石板上,发出清脆一响。玄阳转身,俯身欲拾,却发现箓面之上,原本清晰的符纹,竟出现了一道极细的裂痕。
他指尖停在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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