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拂过通天箓表面,那道裂痕已不再渗寒意。符纹重新流转,温润如初春溪水,可玄阳的目光却落在箓心深处——那行扭曲如藤的符文,正缓缓游走,像在呼吸。
他没有催动神识去破解,也没有调动灵力压制。只是静坐着,掌心轻托符箓,任那纹路自行律动。万灵拂尘横于膝前,尘丝垂落,与他呼吸同频。
殿内无风,烛火未摇,可就在某一瞬,拂尘尾梢忽然轻轻扬起,仿佛被无形之气托起。玄阳闭上眼,神识沉入灵根。
那里曾被尊崇之念缠绕,如丝如网,如今已被“归真符”斩断。但残留的余波仍在,不是杂质,而是回响——万千人执符而行的画面,一幕幕浮现。
他看见南岭的孩童在石板上描画启蒙符,笔迹歪斜,却专注得额头沁汗;看见东荒羽族老者手持骨杖,在祭坛前以符引风,为族人测出明日晴雨;看见西漠麟角族少年跪在干裂的田埂上,将一张“引雨符”埋入土中,掌心裂口渗出血珠,混进尘灰。
这些画面,不是他所授,也不是他所命。是他们自己学会了用符,用自己的方式,写下自己的道。
玄阳心头一震。
他曾以为,符道之兴,在于他立下符律碑,定下规矩,广传技艺。可此刻他才明白,真正的符道,从来不在碑上,不在箓中,不在他手中。
而在他们手中。
符不是他赐予的权柄,也不是万民仰望的神迹。它只是天地间一种言语,一种能被听见、被书写、被传递的方式。他所做的,不过是第一个听懂了它的人,然后,把耳朵擦亮,让更多人也能听见。
“我画符……是为了什么?”
这问题在他心中升起,不再是迷茫,而像是一道引线,点燃了深埋已久的觉知。
是为了救人?是为了传道?是为了让天下再无灾厄?
都不是。
是为了让每一个生灵,都能用自己的手,写下自己的命。
就像那孩童写下的第一个字,不为惊天动地,只为知道自己是谁,能做什么。
就像那农夫焚符祈雨,不为长生不死,只为一家温饱。
符的意义,从不在它能引动多强的天地之力,而在它能让一个凡人,挺直脊梁,面对风雨时,不再只能跪下。
玄阳睁开眼,通天箓浮于头顶,箓心符文仍在游走,可它的轨迹,已不再陌生。那不是警告,也不是预言,而像是一种回应——符道本身,在回应他的道心。
他缓缓抬手,以指尖为笔,引一缕神识在空中划下。
无光,无响,符成刹那,万灵拂尘尘丝齐齐扬起,如被风吹,却又无风。
这是一道“载道符”。
不攻不守,不藏不显,只为承载。
符影缓缓融入通天箓,箓心符文顿了一瞬,随即停止游走,静静盘踞中央,如根扎土,如星定空。
玄阳闭目,神识再度沉入。
这一次,他不再追溯符文来历,也不再追问符道边界。他只是“听”。
听那符纹的脉动,听那灵根的共鸣,听那万千人执符而行的脚步声,听那村落窗前,一张张拓印符纸被抚平的细微响动。
他听见了符语。
不是言语,不是咒诀,而是一种存在本身的声音——像春风吹过麦田,像雨水落入干土,像火种落入荒原。
符道,本就存在于天地之间,如空气,如阳光,如四季更替。它不属于任何人,也不依附于任何名号。它只是存在,等待被听见,被使用,被传递。
而他,从来不是符主,也不是符祖。
他只是一个听者,一个写者,一个传递者。
真正的符道,不在掌控,而在承载;不在立法,而在化民;不在高台之上,而在千家万户的窗前灯下。
殿内寂静。
忽然,万灵拂尘尘丝无风自动,一根根扬起,如林立,如笔阵。尘丝之间,浮现出无数虚影——
一个老匠人在屋檐下贴上避灾符,口中哼着童谣;
一个少女在井边画符引水,指尖微颤却坚定;
一群孩童围坐火堆,临摹着最简单的“安眠符”,笑声清脆;
一位老农将一张“节气符”钉在田头木桩上,仰头看天,喃喃道:“该种麦了。”
这些画面,不是他见过的,也不是他记忆中的。它们正在发生,在洪荒的某个角落,在他未曾踏足的地方。
符道,已经走出了龙虎山。
走出了讲坛,走出了碑文,走出了他的手。
走到了凡人手中,走到了生活里。
玄阳嘴角微微扬起,那一缕笑意,极淡,却极深。
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坐着,头顶通天箓符纹流转,箓心符文如心跳般律动,与他的呼吸同步,与万灵拂尘的尘丝共振。
拂尘尾梢轻轻摆动,映出最后一幅画面——
一个盲童坐在门槛上,手指抚过一张拓印的符纸,唇边带着笑,嘴里轻轻念着别人教他的符文笔顺。
“一横,一竖,一撇……”
玄阳的指尖微微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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