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阳睁开眼时,拂尘柄端的旧痕正被指尖轻轻摩挲。那一缕掠过门槛的气息早已散去,但他仍能察觉空气中残留的一丝波动,像是有人在试探边界后悄然退走。他缓缓收手,将拂尘横放膝上,呼吸平稳地吐纳三轮,体内残余的躁动彻底沉寂。
殿角铜漏又滴下一响。
门外传来脚步声,不疾不徐,带着礼制般的节律。昊天与瑶池再次步入,身后仙官捧着玉盘,其上托着一盏金纹蟠龙令,象征庆功主礼之位。
“宴设南天瑶台。”昊天开口,声音不高,却传遍大殿,“今日当为真人贺。”
瑶池提裙微福,眼中含敬:“万仙翘首,只待真人登席。”
玄阳起身,未看那令牌一眼,只轻轻点头。他整了整青衫袖口,将通天箓隐入内襟,迈步随行。步伐不快,也不慢,仿佛不是赴宴,而是例行一场寻常事务。
南天瑶台早已铺陈妥当。云阶九重,瑞气成霞,各部仙神列坐有序。见玄阳现身,众人纷纷举目,有起身欲拜者,亦有执杯遥敬之人。喧哗未起,气氛却已炽热。
一名巡天使越众而出,手持玉觥,朗声道:“此战若无符衍真人镇守阵心,混沌早破界而入!我等皆为灰烬矣!”
话音落,四下应和之声顿起。
“真人一符锁天机,实乃定鼎乾坤之功!”
“非但退敌,更保三界气运不失,功德无量!”
玄阳立于高台边缘,听罢并未回应。他接过侍者递来的酒杯,只轻抿一口,便将杯中清液原样奉回。
“胜不在一人。”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压下了所有喧声,“若无三清布局于前,地仙稳脉于下,血河断路于后,何来今日之安?”
他目光扫过全场:“吾持符守阵,不过尽本分耳。诸位各司其职,皆有功焉。”
说罢,他转身面向那位巡天使,主动举杯。
众人怔住片刻,随即低语渐起。有人面露惭色,也有人暗暗颔首。原本即将形成的独尊之势,在这一杯回敬中悄然瓦解。
就在此时,天边云层裂开一道缝隙,一道剑光自远而近,落地无声。通天教主踏云而来,衣袍略显凌乱,左肩处还缠着未拆的符带,脸色苍白,眼神却如寒星般锐利。
他未向昊天行礼,也未与瑶池寒暄,径直走向玄阳,大笑出声:“玄阳!你画符如出剑,一符锁混沌,万仙皆仰首,还如此谦辞,岂不让吾等惭愧?”
玄阳望着他,终于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微微欠身:“师兄亲至,伤势可稳?”
“死不了。”通天挥手,自有仙官为其设座。他坐下后端起酒杯,仰头饮尽,再倒满一杯,指向空中,“这满殿称颂,句句属实。你不认,是你的修行;但他们说的,也是天地共见的事实。”
玄阳低头,指尖再度抚过拂尘柄上的裂口。那道痕迹曾是冥河阿鼻剑气所留,多年未曾修补,如同一段不愿抹去的记忆。
“符成非我意,乃天意流转。”他轻声道,“我能执笔,已是幸事。”
通天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又笑:“你总是这样。当年论符剑之道,你说‘剑出无形’,我说‘剑即是形’,争得不可开交。如今看来,你是真把符当成天道言语来听了。”
玄阳抬眼望向夜空。星辰图悬于天幕之上,西北一角仍有微光闪烁,似有若无。
“真正的功臣,”他说,“是那些未曾留下名姓的守界者。”
这话落下,全场安静了一瞬。
昊天坐在主位上,默默将手中玉圭转了个方向。瑶池轻轻拨动腕间铃铛,清音微荡。众仙虽未再高声赞誉,但看向玄阳的目光,已从单纯的敬佩,多出一分深沉的认可。
通天教主没有再逼他接受夸耀,只是静静坐着,又喝了一杯。然后他站起身,未告辞,也未多言,转身便走。剑袍在风中扬起一角,身影渐渐融入云霞,消失不见。
宴席仍在继续,乐声重起,舞姬登台。但玄阳已悄然离席,退回偏殿玉阶静坐。这里能望见瑶台全景,也能避开喧闹中心。
一名仙娥捧茶而来,刚要开口,却被他一个眼神止住。她低头退下,茶盏留在石阶边缘。
玄阳没有碰那茶。他双手交叠置于膝上,拂尘横卧腿侧,银丝垂落阶前。他的目光落在远处天际,那里云层平静,星轨如常,可他知道,有些东西正在看不见的地方移动。
殿内有人谈起方才通天之言,语气感慨:“截教主重伤未愈,竟亲自前来,可见对真人何等看重。”
另一人低声接道:“不止是看重。那是真心服气啊。截教主何等人物?向来不屑虚礼,今日肯当众盛赞,便是认了这份道果。”
议论声飘到耳畔,玄阳依旧不动。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底深处闪过一道极细的符光,像是某种感应被触发。
就在这时,拂尘末端的银丝忽然轻轻一颤。
不是风动。
也不是人为。
那是一种极其细微的牵引,来自极远之处,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的线,刚刚被人触碰了一下,又迅速松开。
玄阳的手指微微收紧,搭在拂尘柄上,却没有抬起来。
他只是静静地坐着,像一座未出鞘的剑,藏锋于鞘,守静于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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