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阳的脚步落下,碎石在靴底裂开一道细纹。他没有停顿,雾气裹着残余的阴冷擦过衣角,前方古道蜿蜒入山,轮廓模糊。冥河老祖跟在他侧后半步,黑袍未动,指尖一缕血线悄然收回掌心。
“你方才说,它藏在人心。”玄阳开口,声音平稳,不带质问,也不含试探,“若真如此,查探便不止于地脉。”
冥河轻哼一声:“你以为我血海之主,靠的是鼻子闻?”
“那你可知,谁最容易被侵染?”玄阳侧目看他,“是弱者,还是执念深重者?”
冥河脚步微顿,目光斜来:“你怀疑某位故人?”
“我不疑人。”玄阳转回头,“我只信符。符不会骗,画符的人会。”
两人再无言语,继续前行。古道两侧石壁渐高,苔痕斑驳,偶有断裂的石柱横卧道旁,像是被某种力量从中撕开。越往深处,灵气流动越滞涩,仿佛空气里浮着看不见的尘絮,呼吸间有种轻微的刮擦感。
三十步后,玄阳忽然抬手。拂尘银丝无声展开,在身前划出半弧。一股无形压力自前方扑来,似有风却无风,拂尘尾端微微一颤,随即恢复平静。
“前面塌过。”他说。
冥河眯眼扫视地面,脚尖轻点一处看似完好的石板。刹那间,土石下陷三寸,裂缝如蛛网般蔓延开来。
“不止塌过。”冥河冷笑,“是被人填了又压平,想掩痕迹。”
玄阳蹲下,指尖触地。一道极淡的符意顺指而入,沉入地底。片刻,他眉心微跳——那符意反馈回来的不是空洞,而是某种规律性的震颤,间隔三息一次,与先前空中黑丝波动完全一致。
“有人在这下面布过东西。”他站起身,“刚撤不久。”
“或者根本没撤。”冥河指向左侧岩壁,“你看那道接缝。”
玄阳望去。两块巨岩拼合处,有一条细微的暗红纹路,不似天然形成,倒像是用血勾勒后又被刻意抹去大半。他并指成诀,在空中虚画一道短符。符光一闪即灭,那纹路竟泛起微弱反光,显露出半个扭曲笔画——正是“镇魔印”的起笔,但走势逆向,末端勾回自身,如同自噬之蛇。
玄阳眼神一凝。
“你的符。”冥河盯着他,“被人改了。”
玄阳未答,右手缓缓抬起,掌心朝天。这一次,他不再压制体内符力,任由太极之意流转周身。识海中通天箓微微震颤,一道纯净符意自眉心透出,直贯地下。
然而就在符意下沉的瞬间,异变陡生。
识海深处浮现一幕影像:一名道人背对他立于祭坛之上,手中朱砂笔正落于符纸,笔锋所至,符文扭曲变形。那道人转身——面容竟是他自己,双目漆黑,嘴角微扬。
幻象一闪而逝。
玄阳掌心符意中断,呼吸略沉。他并未慌乱,只是将左手背于身后,指尖轻轻一弹。一道温润符力顺着地脉扩散,笼罩方圆十丈,如涟漪轻荡。
冥河察觉到那股波动,冷声道:“你在清神?”
“不只是我。”玄阳淡淡回应。
冥河皱眉,忽觉胸口一阵闷痛。他低头,掌心血线自行浮现,剧烈震颤,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可怕之物。他咬牙掐住手腕,强行压制,血线才渐渐平复。
“你也看到了?”玄阳问。
“一座祭坛。”冥河声音低哑,“血海干涸,我的剑断在中央。可我知道……那是假的。”
“但它挑中了你最怕的事。”玄阳望着前方浓雾,“说明我们已接近它的影响范围。”
冥河冷笑:“所以接下来怎么办?你继续画符,我继续流血?”
“不如试试另一种方式。”玄阳转身面对他,“你割血为引,我以符封其乱性。若两者能共存一线,或许能穿透它的遮蔽。”
冥河盯着他,眼中闪过一丝警惕:“符道与魔血相冲,强行融合,轻则经脉逆行,重则神魂崩解。你以为我没试过?”
“你试的是控制。”玄阳道,“我要的是平衡。”
冥河沉默片刻,忽然嗤笑:“好一个平衡。你说服我的理由呢?”
“只有一个。”玄阳伸出手,“你不想死在幻象里。”
冥河盯着那只手,良久,猛地划破掌心。鲜血涌出,却不滴落,悬于掌上如一颗赤珠。玄阳并指,在空中缓缓画下一圈符纹。金光流转,符成刹那,缠绕而上,将血珠包裹其中。
起初,血珠剧烈震颤,似要爆裂。符光也出现裂痕,仿佛承受不住魔血浊气。玄阳眉心符纹微闪,太极之意缓缓注入,不强压,不驱逐,只是调和,如同引导两条奔涌的河流交汇而不相冲。
突然,血珠稳定下来。
光芒由金赤转为暗金,内部浮现出一条纤细轨迹——正是地下黑丝的流动路径,清晰无比。
“有效。”玄阳闭目,神识顺着那股融合之力延伸。百里地脉的细微震颤尽数映入识海,九处节点一一显现。东南方位,波动最为剧烈,几乎形成漩涡状。
“祭坛方向没错。”他睁开眼,“但这股力撑不了太久。”
“那就走快点。”冥河收血,向前迈步。
两人再度启程。这一次,每行三十步,玄阳便停下布一道短符,稳固神识;冥河则指尖渗血,让血线贴地游走,标记前方隐患。渐渐地,配合有了节奏:符力护心,魔血开路。
临近古道末端时,地面开始出现龟裂。一道道细缝中渗出灰白雾气,触之冰冷刺骨。玄阳拂尘轻挥,银丝扫过雾气,雾中竟浮现出无数残缺符文,皆是他早年所创的基础符式,却被逆转笔顺,结构错乱,如同被恶意篡改的经文。
“不止是镇魔印。”玄阳低声,“所有基础符都在被污染。”
冥河蹲下,指尖魔气渗入一道裂缝。数息后,他神色骤变:“下面……有东西活着。”
玄阳俯身,掌心贴地。融合之力再度释放,深入千丈之下。这一次,他捕捉到一段极其微弱的搏动——不是心跳,也不是呼吸,而是一种类似符阵启动前的脉冲频率。
更令他心头一震的是,那频率竟与他的符律有七分相似。
“它在模仿我。”玄阳缓缓起身,“用我的符道,构建它的阵基。”
冥河站直身体,袖中血线再次浮现:“现在你信了?这不是简单的复苏,是重建。它要把整个洪荒的秩序,翻过来重写一遍。”
玄阳望向前方。浓雾中,几根残破石柱隐约可见,焦黑的祭台轮廓半埋于土。距离不足半里,但他们都没有立刻踏出下一步。
“刚才那一试。”玄阳忽然道,“你的血,在符力调和下,竟能承载正序之力。”
“你想说什么?”冥河问。
“我在想,若符道与魔血并非对立,而是互补呢?”玄阳看向他,“你提供穿透混沌的锐利,我提供辨明真伪的准绳。我们不是联手查案,而是成为一把钥匙。”
冥河沉默良久,终于冷笑:“你倒是敢想。可钥匙一旦打开门,谁能保证不被里面的东西吞噬?”
“没人能保证。”玄阳握紧拂尘,“但门已经存在,躲不开。”
两人对视一眼,无需多言。玄阳右手结太极印,左手并指画符,双力交融,再度催动融合感知。这一次,深入地底的神识终于捕捉到完整的轮廓——九处节点通过黑丝相连,构成一座庞大法阵的雏形,中心正对眼前祭坛。
图案尚未完整,但已有苏醒迹象。
玄阳收回手,额角渗出一丝冷汗。连续使用融合之力,对神识负担极重。他呼吸略缓,拂尘银丝微微颤动,其中一根悄然缠上手腕,又慢慢滑开。
冥河瞥了一眼,忽然道:“你刚才说,它是重建秩序。”
“是。”
“那为什么选我?”冥河声音低沉,“血海本属混沌边缘,我本就是异类。它为何还要借我的血,去改你的符?”
玄阳看着他,目光深邃。
“因为它需要一个桥梁。”他说,“一个能让正与邪、序与乱同时承认的存在。而你,既是魔祖,又是地脉之子。你比谁都清楚——真正的混乱,从来不是毁灭,而是让人相信,毁灭才是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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