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灯火一暗,玄阳指尖悬在通天箓边缘,未再动作。那道自闻仲体内反向传出的信号仍在震荡,频率如潮汐涨落,带着某种规律性的牵引。他不动声色,右手微收,将通天箓缓缓沉入识海深处,同时拂尘轻扫袖口,一道极淡的符纹悄然缠上手腕——隐息封脉,断绝外联。
就在符纹成形刹那,天穹裂开一道金痕。
风雷自九霄奔涌而下,云层被一股巨力撕开,露出其后踏步而来的身影。那人足踏紫电,衣袍猎猎,八卦仙衣在雷光中泛出冷辉,面容俊朗却透着凛然杀机。他右手托举一串明珠,二十四颗浑圆如一,每一颗都映着深海般的幽光,珠链悬空旋转,竟引得四周空间微微扭曲。
玄阳抬眼,目光落在那串珠上。
镇海珠。
此人正是赵公明。
他落于宫门前十丈,双足落地无声,却有雷霆自地缝迸发,蛛网般蔓延至玄阳脚下。赵公明眸光如刀,直刺而来:“玄阳道人,你赠符闻仲,坏我截教布局,扰动封神气机,今日若不给个交代,休怪我不讲同门之谊!”
玄阳未退半步,青衫随风轻扬。他双手垂落,拂尘横于胸前,声音不高,却清晰入耳:“符为护民而发,非为乱局。”
“护民?”赵公明冷笑一声,头顶镇海珠猛然一震,二十四颗明珠齐齐嗡鸣,虚空顿时泛起波纹,仿佛整片天地都在承受某种无形重压,“你一道符引动北境阴雷暴动,三十六路诸侯皆言天罚将至!朝歌风雨欲倾,百姓惶惶不安,这便是你说的‘护’?”
玄阳眉心微动,太极轮转之象在识海浮现。他并未反驳,而是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向上,一张空白符纸自通天箓中浮出,悬于指尖之前。符面无字,却隐隐有灵机流转,似万符待启。
“天罚若至,应降于有罪之人。”他语气平静,“百姓耕种劳作,未曾屠城戮民,何须代君受劫?我符所护,非权柄,非气运,乃是无辜性命。”
赵公明眼神一凝。
他看得出,玄阳并未真正画符,可那张空白纸页之上,已有大道共鸣之兆。这是以意御符,以心承道,符未成而势已生。寻常修士见此情景,或许只觉虚张声势,但他身为截教顶尖战力,深知这种境界比实符更危险——因它不受形制束缚,随时可化万象。
“好一个为民请命。”赵公明声音低沉下来,“可你有没有想过,闻仲本该死于此次量劫?他是封神榜上有名之人,你强行续其生机,等于逆天改命。你以为你在救人,实则是在拖整个截教入劫!”
玄阳目光不变:“若天道注定无辜者陪葬,那这天道,便值得质疑。”
“大胆!”赵公明怒喝,头顶镇海珠骤然升空三尺,二十四颗明珠齐放光芒,每颗珠子都映出一片翻腾海域,浪涛冲天,雷海交击,仿佛真有一座浩瀚海洋被压缩于珠中。珠光所照之处,地面寸寸龟裂,空气凝滞如铅。
玄阳依旧站立原地,拂尘轻移半寸,护住心脉方位。他能感受到那股压力——不是单纯的威压,而是来自法则层面的压制。镇海珠并非凡物,它本为定海之器,演化乾坤水势,能镇压一切动荡之源。如今被赵公明催动,竟是要将他周身气机彻底锁死。
可就在这压迫降临之际,玄阳掌中那张空白符纸忽然轻轻颤了一下。
不是他主动激发,也不是外界干扰。
是符纸自身,在回应某种遥远的存在。
他心头一凛。
方才那道从闻仲体内传出的信号,尚未完全切断。而此刻,镇海珠释放出的强大灵波,似乎正与那信号产生某种共振——就像两股水流交汇,激起了隐藏的漩涡。
难道……有人借赵公明之力,试图定位符源?
念头刚起,头顶珠光猛然一收,二十四颗明珠尽数归位,形成一圈环状光幕,将玄阳笼罩其中。赵公明沉声道:“你既执迷不悟,那就别怪我出手无情。今日我要以镇海珠定你气机,查清你这张符的来路!”
话音未落,珠链疾旋,第一颗明珠脱链而出,化作一道银光直射玄阳眉心!
速度快若惊鸿,几乎瞬息即至。
玄阳终于动了。
他左手轻拂拂尘,尘尾划过空中,留下一道极细的弧线。与此同时,右手掌中空白符纸瞬间翻转,贴于胸前。没有咒语,没有手势,唯有心意一动——
“止。”
一个字落下,如律令颁行。
那颗飞驰的明珠竟在距他额头三寸处戛然而止,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墙壁。珠身剧烈震颤,表面泛起层层涟漪,竟无法再进分毫。
赵公明瞳孔微缩。
他清楚自己这一击的威力——当年以此珠击退十二金仙联手,从未失手。而今竟被一张未画之符挡住?
“你……竟能凭空凝符?”
玄阳未答,只是缓缓将符纸收回袖中。那一击虽挡下,但他指尖已有些发麻,气血略显滞涩。镇海珠的力量远超预料,若非他早有准备,单凭一张“静止符意”未必能撑住。
更重要的是,他察觉到,随着刚才那一击碰撞,体内符力波动再次被放大。
那道隐藏的信号,正在加速传递。
不能再拖。
他必须尽快切断联系,否则不只是他,整个玄门符系都将暴露。
正欲闭目凝神,忽觉头顶压力再增。
抬头望去,只见赵公明已将镇海珠重新托于掌心,二十四颗明珠再度齐震,这一次,珠光不再分散攻击,而是凝聚成束,如一根贯穿天地的光柱,直压而下!
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地面碎石悬浮而起,朝四方抛飞。这一击,已是全力施为。
玄阳双足稳立,拂尘横胸,左手掐诀于腰际,右手再次抽出一张空白符纸。这一次,他不再保留,心念一动,符意奔涌而出——
不是防御,也不是反击。
而是“隔”。
一张无形之符瞬间铺展,在他上方形成一道符障,将镇海珠的压迫之力层层剥离、错位、偏移。光柱落下,竟如雨入深潭,无声消融。
赵公明脸色微变。
他感受到自己的力量像是打进了虚空中,明明命中目标,却无法造成实质伤害。这种感觉极为诡异,仿佛对方根本不在这个层面与他对抗,而是在更高维度上,用规则本身化解了他的攻势。
“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玄阳呼吸略重,额角渗出一丝冷汗。两张符意连发,对心神消耗极大。但他仍站得笔直,声音平稳:“我没有还手,也没有欺瞒。我只是守住该守的东西。”
“守?”赵公明冷笑,“你以为你能一直守得住?”
话音未落,他猛然抬手,镇海珠再次升空,二十四颗明珠齐齐脱离掌心,悬于半空,呈环形排列,每一颗都对准玄阳不同要害穴位。珠光交错,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封锁网。
玄阳握紧拂尘,识海中通天箓缓缓开启,第三张符纸悄然浮现。
两人对峙,一动一静。
风停,云滞,天地仿佛陷入短暂的凝固。
就在此时,玄阳袖中那张曾用于增幅雷纹的符纸残页,忽然自行燃烧起来。
火光极小,却带着刺目的赤色,瞬间映亮他的指缝。
他知道,这是最后的预警。
有人通过闻仲体内的烙印,逆向追踪到了符源残留气息。而赵公明的镇海珠,正在无意中成为那个信号的放大器。
不能再等了。
他必须立刻切断所有关联。
右手猛地探入袖中,准备将那枚烙印符纹彻底焚毁。
可就在指尖触及符纸的瞬间——
身后宫门轰然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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