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阳指尖的灵光如细流般向前推进,沿着那道已成过半的主纹缓缓延伸。符线光华内敛,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秩序感,每前进一分,洞府壁上的古老符纹便随之轻颤一次,仿佛在回应某种久远的契约。空气中有微弱的螺旋气流悄然生成,围绕着未成的符图旋转,像是天地本身正无声地参与这场书写。
他左手下垂,掌心贴着万灵拂尘,尘尾与玉台下的地脉隐隐相连。方才那一丝自地下传来的震动并未消散,反而在石脉中留下了余波,如同沉湖底的一块铁石被反复敲击,震荡频率越来越清晰。玄阳没有睁眼,只是将呼吸调得更深,心跳节奏悄然贴近那波动的节拍,借太极之意将其纳入体内循环,化冲击为感知。
就在第三道辅纹即将闭合之际,左肩深处忽然掠过一阵异样——不是痛,也不是热,而是一种近乎**认知层面的排斥感**,仿佛他的存在本身,在某一瞬间被某种更高维度的力量判定为“错误”。
他眉心微动,但手未停。
笔下灵光稳稳划出最后一段弧线,嵌入节点。刹那间,整幅符图微微一震,光芒由暗转明,泛起一层柔和却不容忽视的辉光,宛如晨曦初透云层。七成符纹已然贯通,天地间的灵气开始自发向此汇聚,形成稳定的共鸣场域。
符文,渐成。
然而就在这光辉亮起的瞬间,识海中的通天箓突然传来一丝极细微的震颤。那缕被截留在符络陷阱中的黑气竟剧烈扭动起来,虽仍被困于原地,却与地底传来的波动形成了某种遥相呼应的共振。更令人心悸的是,通天箓最底层的鸿蒙紫气也开始泛起涟漪,像是平静湖面被无形之物轻轻搅动。
玄阳察觉到了。
这不是简单的能量侵袭,而是对方试图通过地脉震动与体内残印的双重引导,干扰他对符源本体的掌控。若让这种渗透持续下去,哪怕符成,也会在启动时反噬自身。
他不动声色,左手五指微屈,以拂尘为引,将地脉中涌来的微灵逆向导入头顶金光符罩。原本澄澈的护罩因此增添了一分厚重,边缘泛起淡淡的青铜色泽,像是披上了一层古钟外衣。与此同时,他调整神念流转速度,使每一次心识起伏都契合太极轮转之律,避免因情绪波动引发符意偏移。
片刻后,地底震动再次袭来。
这一次不再是单一冲击,而是三重叠波:第一波如远钟轻鸣,穿透岩层直抵玉台;第二波似金属锈蚀剥落,带着缓慢侵蚀的质感;第三波则像无数低语在石缝间穿行,每一个音节都含着否定的意味,仿佛要将“存在”本身从根部瓦解。
玄阳双目微阖,识海中悄然布下一枚虚符。
此符无形无质,仅是一道意识投影,藏于通天箓紫气之后,专为诱捕潜入的意志碎片而设。他故意放缓笔势,让符纹在收束处留出一线缝隙,似有破绽可乘。果然,不过数息,那黑气猛然一抖,竟分裂出一丝极细的阴影,顺着地脉震动的轨迹向上攀爬,目标直指识海深处。
就在那阴影触及紫气边缘的刹那,虚符骤然激活。
一道无声的震荡自识海核心爆发,将那丝入侵之力瞬间冻结。玄阳立即锁闭心神通道,切断所有对外感应,同时右手笔锋一转,灵光由缓转疾,在辅纹末端补上一道回旋勾连,彻底闭合结构。
整幅符图再次亮起,光辉比先前更加稳定。
他知道,刚才那一击是试探,也是诱敌。混沌魔神并未放弃,反而换了一种方式——不再强攻符纹本身,而是企图通过扰乱地脉、激发旧伤、渗透意识三重手段,从根本上动摇他绘制此符的资格。
可他也已看透。
真正的预言符,不在纸面,不在手法,而在执笔者是否能与天机同频。只要心不乱,道不断,纵使万般干扰,终难阻这一笔落下。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将全部神念沉入通天箓,令紫气缓缓旋转,主动屏蔽外来感应。右手悬空,准备勾勒最后一段主纹的收束线。这一笔最为关键,需一气呵成,不容丝毫中断。
就在灵光即将落笔之时,玉台下方的地脉忽然传来一阵奇异的静默。
前几波震动带来的余波尽数消失,连空气中的螺旋气流也停滞了一瞬。那种感觉,就像整个山腹内的生命节奏在同一刻屏住了呼吸。
玄阳眼神一凝。
这不是平静,是蓄势。
他没有停下,反而加快了笔势。幽蓝灵光如星河倒垂,迅速划过虚空,连接最后两个节点。符图光辉大盛,七成以上的纹路已完全贯通,天地共鸣愈发强烈,连洞壁上的陈年符痕都开始同步明灭。
可也就在此时,左肩的烙印突然发烫。
不是灼烧,也不是刺痛,而是一种**记忆般的触感**——仿佛他曾在那里经历过一场早已遗忘的战斗,而现在,那场战斗正从时间尽头缓缓归来。
他心头一紧。
手中的灵光微微一顿。
就在这不到一息的迟滞中,通天箓底层的紫气猛然扭曲,一圈涟漪扩散开来,竟与地底那片死寂形成了诡异的共振。
玄阳猛地睁眼。
眸中星河流转,映出符图全貌。他看到,那尚未完成的最后一段纹路,边缘竟浮现出极其细微的裂痕,像是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从内部慢慢撕开。
他知道,真正的袭击来了。
不是来自外界,也不是来自地脉,而是从“未来”本身反向渗透而来——混沌魔神正在利用他对劫数的窥探,反过来污染预言的源头。
他咬牙,强行稳住心神,右手再度发力,灵光重新凝聚,朝着最后一个节点推进。只要这一笔落下,主框架便算真正稳固,哪怕后续遭遇冲击,也有回旋余地。
可就在笔尖距离终点只剩寸许时,玉台底部的石面无声裂开一道细缝。
一道冰冷的气息顺着裂缝缓缓升起,不带杀意,也不含恶意,却让人本能地感到**不适**——就像听见一句语法正确、却毫无意义的句子,明明通顺,却令人毛骨悚然。
玄阳的手指仍在移动。
灵光离终点只剩半寸。
整幅符图的光辉已经升至顶点,仿佛随时会爆发出预知之光。
而那道从地底升起的气息,正悄无声息地缠上他的脚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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