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刚要开口,旁边的男人突然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角,眼神里带着几分谨慎。
妇人会意,放缓了语气,尽量说得详细又不越界。
\"姑娘,咱们这地界,是东陵的边境末梢,往南走半天到云城,才算真正进了东陵的地界。\"
\"东陵\" 百里山故作沉思,\"装作不经意地叹了口气:“唉,我和家人骤然分散,也不知道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只隐约听他们之前提过要去什么‘城’。
大娘说这是东陵的边境,那若是往北边或西边走,又会到什么地界呢?”
她垂着眼,余光却留意着妇人的反应。
妇人刚要开口,旁边男人突然指尖又轻轻扯了扯妇人的衣角,眼神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提醒,还飞快地扫了百里山一眼,像是怕她问得太多。
妇人会意,脸上堆起温和的笑:“姑娘是想找家人呐?往北走的话,过了黑风岭就是北耀的地界,那边多山地,听说冬天冷得能冻掉耳朵,一般人家很少往那边去。”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往西走就更远了,得穿过百部十六洲的边缘,才能到西越国。可那十六洲的部落性子野,女子都带着刀,男子见了外人就躲,咱们边境的人,除非逼不得已,谁也不敢往那边走,去年有个邻村的姑娘,想往西越投亲,结果刚进十六洲就没了音讯。”
百里山心里暗暗记下 “黑风岭”“百部十六洲” 这些地民,脸上故意露出担忧的神色:“这么危险啊?那看来我家人应该不会往西边去。对了大娘,您说东陵往南是云城,那南瞾在哪个方向?我的家人可能已经返回南瞾了。”
南瞾,东陵,北耀和西越都是从钰绯口中听来的,她特意提 “南瞾”顺着话头说,也是不想让这家人对她的身份存疑。
之前东陵,西越和北耀都已经说过了,还有百部十六洲,她都没反应,大娘肯定也猜到她不是那几个地方的人了,要是南瞾再没反应,她的来历肯定就要让人生疑了。
“啊,姑娘来自南曌啊!”
妇人端水壶的手顿了顿,随即动作更轻缓地给百里山添水,壶嘴倾斜的角度都带着小心翼翼,连语气都比刚才恭敬了三分,眼底的敬畏藏都藏不住。
“我就说呢,姑娘看着就不一样,身上带着贵人的气度,原来是南曌来的!”
“前些年北耀国来抢我们的捷夏,当时东陵势弱,差点守不住,这两年才好点儿,那时,还是陛下派了皇族的公子,带着厚礼去南曌求援,借了南瞾的势,才把北耀人赶回去,保住了捷夏。”
“南曌一直是我们东陵的友邦,” 妇人又补充道,声音压得更低,像是在说什么天大的秘密。
“南曌的陛下更是仁慈,当年不仅派了兵,还送了不少粮种过来,帮咱们东陵恢复收成。咱们边境的人都念着南曌的好呢!”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百里山的神色,见百里山只是安静地听着,没露出不满,才又大着胆子说:“姑娘要是想回南瞾,云城往南走三天,过了淮河,才算挨近南曌国的地界。不过……”
她说着,又看了眼百里山身上不合身的男装,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却没再多问 ,显然是怕冒犯了 “可能有身份” 的百里山。
“姑娘可是糟了匪?不知姑娘身上的‘通关牒’还在否?若是那东西丢了,恐怕连淮河岸边都靠近不了。”
“哦” 百里山故作感激:“在的,在的,这东西可不敢丢的。”
妇人一听先是舒了口气,然后又急了语气。
“哎呀!果真是糟了匪啊!姑娘没受伤吧?要不要先在咱们家多住两天,等歇息好了再赶路?咱们家虽然简陋,但能遮风挡雨。”
“不用麻烦大娘了,” 百里山连忙摆手,装作不想给人添麻烦的样子。
“我得尽快去云城,看看能不能找到随从的消息。”
百里山虽然很想安定下来,但也必须去人多的地方才成,这荒郊野岭的,被人做成包子都没人知道。
而且她怕自己再说下去就露馅了。
她又和妇人聊了几句,不敢再多问,喝完了糊糊,起身告辞。
“多谢大娘款待,我得抓紧时间赶路了,免得天黑前到不了云城。”
“姑娘,你要是去云城,就顺着门口这条路一直走,翻过一个山坡,再往南方向走,就能到了。”
\"多谢大娘告知,这份恩情我记在心里了。\"
她本想把玉佩拿出来抵饭钱,可手刚碰到玉佩,又缩了回去,这是她今后三年的生计,不能轻易送人,只能厚脸皮吃霸王餐了。
妇人连忙摆手,脸上又堆起拘谨的笑。
\"姑娘客气了,能帮到姑娘是我们的福气。\"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给男人使了个眼色,男人哭丧着脸从屋里角落的小柜子里拿出一张麦饼,双手捧着递给百里山:\"姑娘路上吃。\"
百里山看男人快哭的神情,还有那女孩眼巴巴瞅着麦饼咽口水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自己刚刚可能把这家人一家的早餐都吃掉了……
百里山婉拒了那个麦饼,只接了一个装水的小葫芦,然后再次道谢后离开。
走了很远,百里山回头看了一眼,那家人还站在门口张望,妇人拉着女儿,男人站在她们身后,三人的身影在空旷的边境上显得格外渺小。
她喝了口水,冰凉的水滑过喉咙,心里却泛起一阵暖意,不管这个世界有多陌生,至少还有这样善良的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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