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百里山刚从午觉中醒来，还带着几分慵懒的困意，就被院子里传来的动静惊得瞬间清醒， 那是阿十的声音。
没了往日的软糯，满是激动与委屈，甚至带着几分歇斯底。
“我不笨！我不是傻子！你们都嫌弃我！”
“你也觉得这个身体应该是哥哥的，你们也想丢掉我，对不对！”
“只有姐姐喜欢我！你们都是坏蛋！坏蛋！我再也不要跟你玩了！”
百里山心中一凛，她睡觉的时候，阿十向来格外安静，连走路都轻手轻脚，生怕吵醒她。
今天怎么会这么激动？定是出了什么事。
她急忙披了件外衣，快步走出房门。
院子里的景象让她愣了愣，阿十坐在地上，脸颊上还留着之前画乌龟的墨痕，眼泪一掉，墨色混着泪水在脸上晕开，弄得满脸黑糊糊的。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嚎啕大哭，只是肩膀一抽一抽的，无声地落泪，看着比哭闹时更让人心疼。
罗十八站在一旁，表情有些尴尬，双手不安地绞着衣角。
见百里山出来，急忙上前呐呐解释。
“百里娘子，是他…… 是他一直缠着我要玩游戏，我实在没办法，才陪他玩的。”
“怎么玩个游戏，就弄成这样了？”
百里山皱了皱眉，语气里没有责怪，只有疑惑。
她知道阿十有时会无理取闹，连自己都被他缠得头疼，罗十八会不耐烦也正常。
罗十八却以为她要责怪自己，急忙摆手。
“我真没怎么他！就是…… 就是玩的时候，说了他几句，没别的意思！”
百里山心里大概有了数 ，罗十八虽不喜欢阿十，却也不是会欺负人的性子。
多半是说话没注意分寸，戳中了阿十的痛处。
她没再追问细节，毕竟阿十不是自己的亲人，她没必要事事较真，只是烦他这动不动就哭的性子。
可根据之前的经验，现在要是凶他，只会让他哭得更厉害，这家伙向来吃软不吃硬。
她对罗十八道：“你去打些温水来，再拿块干净的布巾。”
说完，她走到阿十身边，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柔和。
“阿十，起来，咱们去擦脸好不好？”
阿十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眼神里满是不安，像只受惊的小鹿。
他没有立刻起来，反而小声问道：“姐姐，我不是傻子，对不对？你娶我好不好？”
百里山愣住了，没明白他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阿十又接着说，声音带着几分祈求。
“阿爹跟哥哥说，嫁了人才算长大成人。”
“我不是傻子，我已经长大了，可他们都不信。”
“你娶了我，他们就信了，就不会说我是傻子了，也不会让我把身体让给哥哥了……”
‘把身体让给哥哥？’
这什么都跟什么啊！
阿十刚才在院子里喊的 “这个身体应该是哥哥的”，还有现在说的这句话，都透着一股诡异。
百里山甚至开始怀疑，阿十不仅心智有问题，或许还有些精神异常。
她压下心里的疑惑，伸手将阿十拉起来，带到桌边，罗十八刚好端着温水过来。
百里山接过布巾，蘸了水，小心翼翼地帮阿十擦脸。
墨痕混着泪水，擦了好几遍才干净。
看着阿十干净的脸蛋，眉清目秀，皮肤白皙。
再看他的身材，虽看着清瘦，却并不孱弱，骨肉均匀，比自己还高一头。
百里山不禁有些可惜，若是个正常人，再加上那与生俱来的贵气，不知能迷倒多少姑娘。
可如今这样，连罗十八这种性格爽朗的女护卫都有些嫌弃他，可想而知他在家里过得有多辛苦。
百里山没有顺着他的话头说，只各种轻声安慰，才算平复了阿十的情绪。
但百里山心里还是有些隐隐不安。
当晚，阿十果然变得不正常起来。
夜深人静时，百里山正准备睡觉，突然听到帘子后传来动静。
她走过去一看，只见阿十坐在床上，双手死死按着太阳穴，脸色苍白，额角渗出冷汗，俊美的五官满是阴戾之气，嘴里还喃喃低语：“该死！回去！”
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股与他年龄不符的狠厉，在寂静的夜里听着格外毛骨悚然。
百里山心里有些害怕，可看着阿十痛苦的样子，想起这些天他一直跟在自己身后叫 “姐姐”，想起他会在自己睡着时悄悄盖被子，担忧又盖过了恐惧。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轻轻拍了拍阿十的后背，像哄小孩似的柔声安慰：“阿十，别怕，我在呢。”
阿十的身体僵了一下，缓缓抬起头，眼神里一会儿满是冷漠疏离，一会儿又带着依恋不安。
百里山没有退缩，继续轻轻拍着他的背，直到他的眼神渐渐变得清明，不再那么痛苦，才扶着他躺下，看着他慢慢睡熟。
看着阿十夜里痛苦挣扎的模样，百里山心里已然有了定论，阿十不仅心智像个孩子，恐怕还带着些精神异常。
她忽然想起墨荀，被尊称神医，医术肯定高明，或许能看出些端倪。
正巧前几日阎五来报，说墨荀那边有事，让她去一趟青竹轩。
她想着要不带上阿十，看能不能蹭一波“专家号”。
百里山虽这样想，可心里又打鼓。
精神方面的问题，即便在现代医学里都难以根治，墨荀纵使医术再高，也未必有办法。
可若是不试，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安置阿十。
这些天，她已拜托阎五寻找阿十的家人，可阿十说的话颠三倒四。
家的位置一会儿在城西，一会儿在城东。
提到姐姐时，名字一会儿是 “爱月”，一会儿是 “怜月”。
阎五派人按这些线索找了一圈，连半点能对上的消息都没有。
好心也得有个度，把自己搭进去就不值了。
百里山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再次后悔当初多管闲事。
可看着阿十依赖的眼神，她又狠不下心不管。
只能先计划着：等去青竹轩看过墨荀，若实在没办法，就花钱找个人看着阿十，让他自己慢慢找家，也算仁至义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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