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苏建新在厂区里“偶遇”了正要去仓库查看外协件存放情况的林墨。
“林墨同志,等一下。”苏建新叫住了他,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林墨停下脚步,平静地看着他:“苏设计师,有事?”
“呵呵,林组长工作很认真负责啊,专业意识很强。”苏建新先假意夸了一句,话锋一转,“关于新标准的事情,材料参数我回头让人整理给你。工艺要求嘛,艺术的东西有时候不能太死板,需要灵活掌握。我看过你之前在广交会营销策略上的建议,很有想法嘛!说明你是个有头脑、有潜力的人,窝在质检组天天跟尺子打交道,太屈才了!”
他走近一步,压低声音,带着一种施舍般的口吻:“这次秋交会设计,是李书记亲自抓的重点项目,前景广阔!我这边正缺一个懂工艺、又能理解新思路的执行助手。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来设计小组?我给你留个位置!只要你好好配合工作,以你的能力,加上我在部里的关系,帮你协调一个转干的机会,也不是不可能!这可比你当一辈子工人强多了!考虑考虑?”
林墨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丝毫波澜。苏建新的许诺,在他听来空洞而可笑。用后世的一句话‘这是把他当水鱼呢’,一个副科就敢给自己许诺转干,书记亲自说还差不多,更何况工人身份到了后面几年还是一层保护,这种根基不稳的转干还是算了。而且着他干,不仅违背自己的技术理念,还可能被拉下水,最后成了背黑锅那个。更何况林墨的目标远不止于此。他需要的是扎扎实实的技术根基和长远的发展空间,而不是依附于一个眼高手低、根基不稳的“关系户”。
“谢谢苏设计师看重。”林墨的语气平淡而疏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在质检组的工作是厂里安排的,关系到春季订单的按时按质交付,责任重大,抽不开身。而且,我对设计一窍不通,去了也帮不上忙,反而可能耽误您的大事。至于转干…”他微微一顿,目光清澈地看着苏建新,“我觉得当个工人挺好,靠手艺吃饭,心里踏实。您的厚意,我心领了。”
说完,林墨微微颔首,不再看苏建新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转身径直朝仓库方向走去,步伐沉稳,没有丝毫犹豫和留恋。
苏建新站在原地,看着林墨挺拔而决绝的背影,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取而代之的是被彻底拒绝的羞恼和难以置信。他没想到,一个四级工,竟然如此干脆地拒绝了他抛出的橄榄枝和“提干”的许诺!这简直是对他权威的挑战!
“不识抬举!给脸不要脸!”苏建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眼神阴鸷,“装什么清高!有你后悔的时候!”
林墨的拒绝,如同在苏建新心里埋下了一根刺。他意识到,在龙成厂,除了那个顽固的陈枋安,这个看似低调却油盐不进的质检组长林墨,也是一个需要“解决”的障碍。
秋交会专项设计小组的成立,非但没有带来预想中的“新老结合、锐意创新”,反而迅速演变成了理念冲突的战场。组长苏建新与副组长陈枋安之间,几乎在每一个设计节点上都爆发了激烈的争论。
苏建新的办公室墙上挂满了充满“艺术张力”的概念草图:扭曲流动的沙发线条、悬浮式的茶几结构、大量运用金属与玻璃材质的组合柜体…他沉浸在自己的“解构主义”和“未来感”设计中,张口闭口都是“国际前沿”、“打破传统”。
“陈副主任,你看看这个沙发主体框架的设计!”苏建新指着图纸,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优越感,“完全摒弃了传统的四方结构!采用非对称的弧形支撑,配合这种进口的轻质合金骨架和玻璃纤维复合座面!这才是符合国际潮流的艺术品!坐上去就像漂浮在云端!”
陈枋安眉头紧锁,拿着图纸反复审视,强压着怒火:“苏组长,想法很新颖。但是!这种结构,力学稳定性怎么保证?弧形支撑点的应力集中问题你计算过吗?你指定的这种‘进口轻质合金’和‘纤维复合板’,成本有多高?国内有没有稳定供货渠道?生产工艺呢?我们车间的老师傅们,谁有加工这种异形金属骨架的经验?”
“哎呀,陈副主任,您太保守了!”苏建新不耐烦地摆摆手,“艺术需要突破!不能总被条条框框束缚!力学问题可以找工程师计算嘛!材料贵点怎么了?高端产品就要有高端的价值!至于工艺…”他轻描淡写地说,“让工人们多摸索摸索,总会有办法的!实在不行,可以外协嘛!”
“摸索?外协?”陈枋安气得声音都提高了,“苏组长!秋交会样品制作时间紧迫!这不是实验室搞研究!每一个部件都要保证质量,要能经得起验证!你这种天马行空的设计,不考虑材料性能、工艺实现和成本控制,就算画出来,也根本做不出来!做出来也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
“花架子?!”苏建新像被踩了尾巴的猫,“陈副主任!请注意你的措辞!我的设计理念是经过李书记认可的!代表着龙成厂未来的方向!你这种固守成规、只懂堆砌功能的思维,才是阻碍我们厂提升档次的绊脚石!”
两人各执一词,争论不休。陈枋安坚持在春季款成功的基础上进行务实优化,强调人体工学、结构可靠性和工艺可行性;苏建新则追求颠覆性的外观和所谓的“艺术价值”,对实用性和成本嗤之以鼻。每一次设计讨论会都变成了火药味十足的辩论场,图纸在两人手中被反复修改、推翻,进度严重滞后。李书记虽然偏向苏建新,但也知道陈枋安在工艺上的权威和车间里的影响力,暂时只能充当和事佬,催促双方“求同存异”。
更让苏建新感到挫败的是,他对新派家具车间的渗透几乎寸步难行。这个车间是陈枋安一手组建起来的,从核心工艺组的赵山河等老师傅,到总装线上的骨干工人,都是陈枋安亲自挑选、一手带出来的。他们对陈枋安的技术和为人极其信服。苏建新试图绕过陈枋安,直接找设计组的老人,结果要么是被老师傅们以“看不懂”、“做不了”婉拒,要么就是做出来的东西完全走样,气得苏建新直跳脚。车间里弥漫着一种无声的抵触情绪,让苏建新这个“空降组长”感到无比孤立和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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