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力喝点热茶，缓过神来，又继续说道：
“我走了一段之后，就好像看到了一排排青堂瓦舍，家家都点着灯——但点的不是红灯笼，都是白的。照平时我肯定害怕，可当时一点没觉得怕，还纳闷这是啥地方？这也不是靠山屯啊。”
“本来想停下来看看是哪儿，怎么这么奇怪，可两条腿不听使唤，就一直跟着那个拎灯笼的往前走。”
“走了一会儿，那些青堂瓦舍不见了，倒看到像水晶宫一样的房子，像是冰做的，透亮得很。里边有好多人，脸都煞白，没有一点血色，也都忙活着过年的事：有的包饺子，有的打牌。”
“我就琢磨，这啥地方？房子怎么这么怪？可就是停不下来。就在这时，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说：‘你来了？来了就别走了，在这过年吧，哈哈哈……’”
“我虽然感觉不到害怕，但也知道这不是啥好事。可我说不了话，张不开嘴，也停不下来，就一直跟着前面的灯笼走。”
“这时好像听到有人喊我，但我停不下来，也答应不了。”
“突然间，我感觉有一道寒光，‘咔嚓’一声，像打雷闪电似的，吓了我一跳，立马就清醒站住了——那寒光就是小三的扎枪。”
“多亏这扎枪，要不这一宿非得累死我不可。听你们这一说，我都走了三个小时，要真那样，手脚非冻坏不可。可你们瞅瞅，我现在啥事也没有，咋回事呢啊，五哥？”
他说完，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老五。
老五见大家都瞅他，就笑了，说道：“妹夫，刚才你说的时候，我一边就让老仙家给你看了。你是不是感觉有人拿灯笼领着你，但不害怕？走了三个小时也不觉得累、不觉得冷，对吧？”
大力女婿连连点头：“对对对，哥，这到底是咋回事？”
“嗨，你命挺好，碰到的是个淹死的‘顽皮鬼’。要是厉鬼、讨债鬼，那你可就没命了。”
“咱们这水库你也知道，每隔三四年就淹死人。他们只有找到替死鬼，自己才能托生。但也有不想托生的，就成了野鬼，对托生不怎么上心。”
“这跟咱们人一样，有的想进城过好日子，有的就顺其自然，过一天算一天。你今天碰到那个，就是不着急、还有点调皮的小鬼。我刚跟他沟通了，他没想把你怎么样，就想逗你玩玩。”
“你遇到的这种情况，就是人们常说的‘鬼打墙’，没危险。你看到的，也许就是那个世界也在准备过年。”
“你虽然走得久，但其实没走远，一直在原地绕圈，对吧？哼，绕的那圈就是那鬼当初淹死的地方。”
“我跟他说了，谢谢他没让你有危险，也替你们做主答应他：明晚多买点大黄纸，再备点金元宝，去绕圈那儿烧了，之后就没事了。再就是多念叨念叨，过年了，拿点钱去买点好吃的。”
“还有，为啥别人找不到，三子就能找到你？我跟你说，三子这小子不简单，别看他小，有灵气。”
“另外大家发现没？要不是三子手里的扎枪‘咔嚓’一声钉在冰面上，大力女婿还不一定啥时候能醒过来——那东西怕这扎枪。”
“这扎枪我看过，应该是个宝贝。”
说到这扎枪，三子爷爷接话：“这扎枪是我分地主时分来的。老地主说是一个老猎人给的，我还用它扎过日本鬼子的屁股，哪天给你们讲讲。”
“对了，这扎枪还差点被别人换成糖块呢，嘿嘿，差点两毛钱糖块就把我这宝贝换走喽！”
大家一听都哈哈大笑，知道爷爷说的是小三子以前干的事。这一说一笑，感觉大力女婿没事了，大家也都松了口气。
这时已是半夜两三点钟，三子妈跟大力对视一眼，说道：“头哥，我跟大力去热点菜、烫点酒，你跟老爷子、柱子、大力女婿，你们几个喝点。”
“一来是大过年的折腾大伙，该谢谢；二来大力女婿走一宿也该饿了，喝点酒驱驱寒；第三，咱也得庆祝一下没出啥事，这多好。”
“要是真躺半道上冻出个好歹，年还咋过？哎呀，就听我的，你们喝点。小孩子们都回家睡觉去吧，赶明儿个我给你们炒毛嗑和瓜子吃。”
孩子们和女人们便各自回家休息。老五一点没客气，笑道：“好啊，喝点就喝点，正馋这口。”
这老五之前不咋能喝酒，但出马看病之后就特别贪酒。这就摆上桌子，几人喝了起来。
东北农村一到过年都这样，有时候一天都不撤桌，说喝就喝，烟火气十足。东北的菜盘子比南方的三个还大，大家吃着喝着，说着闹着，一宿就这么过去了。
到了第二天晚上，还是三子、老二、小虎他们几个，拿着扎枪护送大姐夫去水库烧了纸。
不过大姐夫也付出“代价”了——给每人买了两串糖葫芦。买完他还叨咕：“得，这一个月的零花钱，都给了你们几个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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