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僵持中流逝,每一秒都如同在巴图所剩无几的生命倒计时上敲响丧钟。凌异尝试了几种方法:让雷顿和苏芮后退,只自己一人缓慢靠近;试图用【代码掌握】模拟出相对平和的能量波动;甚至将怀中那枚悸动不已的碎片稍稍显露出来……但无一例外,全都石沉大海。那无形的排斥屏障如同最精密的过滤器,将他们的一切尝试都隔绝在外。
就在凌异几乎要决定兵行险着,尝试强行冲击那屏障,哪怕引来攻击也要制造变数时,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呻吟,从他背后响起。
凌异身体猛地一僵。
紧接着,他感觉到背上的人动了一下。
“林幽?”凌异几乎不敢确信,小心翼翼地侧过头。
伏在他背上的林幽,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
但那双眼睛,与之前截然不同。
不再是属于人类的、带着怯懦、不安或偶尔灵动的眼眸。此刻她的眼瞳深处,仿佛倒映着整片幽静的森林,呈现出一种极其纯净而深邃的翠绿色泽,平静得如同万年古潭,看不到丝毫情绪的波澜,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非人的沉静。
她醒了,但似乎又没完全“醒”来。更象是一个沉睡了太久的存在,缓缓睁眼打量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放我下来。”她的声音响起,音调平稳,没有丝毫虚弱感,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树叶沙沙作响的空灵质感。
凌异依言,小心地将她放下,扶她站稳。苏芮和雷顿也立刻围了过来,惊喜又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林幽站定后,轻轻拂开凌异搀扶的手,示意自己可以。她的动作流畅而自然,带着一种之前从未有过的优雅与协调感,仿佛她的每一个细微举动都与周围的环境韵律融为一体。
她没有立刻看向队友,而是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仿佛在品味着这片空间中独特的气息。当她再次睁开眼时,目光投向了那片沉默排外的植物聚落。
她的目光所及之处,奇妙的变化发生了。
那些原本彻底闭合、拒绝“交谈”的回响花,花瓣微微松动,似乎有些犹豫地、极其缓慢地重新开启了一条细微的缝隙。
一株原本用“后背”对着他们的步行蕨,缓缓地调整了一下根须,将它的“正面”稍稍转回了一点。
就连漂浮在白玉巨树周围的光蕈群,光芒闪烁的频率也发生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变化。
它们依旧没有主动沟通,但那堵无形的、冰冷的排斥之墙,似乎因为林幽的苏醒和注视,而产生了细微的、融化的迹象!
“它们……”林幽轻声开口,象是在自言自语,又象是在为队友翻译,“很……‘谨慎’……也很……‘好奇’……”
她微微歪着头,仿佛在倾听着无声的讯息:“那个……走路很快的(指雷顿),身上的‘铁味’和‘火味’很重……它们不喜欢……”
“那个……很冷静的(指苏芮),脑子里有很多‘小星星’(指数据、思维)……它们看不懂……”
“那个……躺着的大家伙(指巴图)……很‘疼’……身体里有很多‘坏东西’……它们很……‘警惕’……甚至……有点‘害怕’……”
她竟然能如此清晰地道出聚落植物对队友们的“看法”!虽然用的还是那种比喻式的语言,但精准度远超从前!
苏芮立刻意识到,林幽的精神感知和对植物“语言”的理解能力,在经过迷宫心脏那次的意识洪流冲击和濒死体验后,非但没有受损,反而产生了某种难以理解的进化或者说深化!她与植物界的连接变得更加直接和深刻了!
“林幽妹子?你……你没事了?”雷顿试探着问道,被植物评价为“铁味火味重”让他有点讪讪。
林幽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雷顿身上。那翠绿色的眼眸让雷顿没来由地心里一紧,仿佛被整个森林注视着。
“我……很好。”林幽的回答很慢,似乎在适应着发声,“只是……睡了一会儿……做了个……很长的梦……听到了很多……声音……”
她的目光又转向凌异,眼神中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关切,有感激,还有一种……超越了言语的深刻理解。她显然记得昏迷前发生的一切,记得凌异是如何冒险稳住她的意识。
“谢谢……”她轻声道,这两个字蕴含的分量远比听起来要重。
然后,她的注意力再次被聚落中心那棵白玉巨树吸引。她凝视着它,翠绿的眼眸中流光闪烁,仿佛在进行着无声的、深层次的交流。
过了片刻,她缓缓说道:“它……是这里的‘长者’……也是……‘母亲’在这里的……一部分耳朵和嘴巴……”
“母亲”?森林意志?凌异目光一凝。
“它说……”林幽微微蹙眉,似乎在努力解析更复杂的信息,“它感受到了……‘古老的碎片’……和……‘受伤的契约’……”
她的目光落在凌异胸前,又看向自己手腕上的嫩枝手环。
“它在……呼唤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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