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庞大的精神波动如同温和的阳光,又如同无孔不入的流水,缓缓浸染着每个人的意识。它没有强行撕开记忆或思维,更象是一种极高层次的、全方位的感知与共鸣。
在这股波动下,每个人都产生了奇异的感受。
雷顿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一块被投入熔炉的粗铁,过往战斗中的杀戮、愤怒、忠诚、以及深藏的对战友的情谊,都被无形地淬炼、审视着。他感到一阵不适,仿佛赤身裸体站在雪地里,却又奇异地没有感到恶意,只是一种纯粹的、客观的“观察”。
苏芮则感觉自己的思维变成了一本摊开的、写满数据和公式的书。她的冷静、理性、求知欲、对生命的敬畏与对未知的探索精神,甚至那些深藏的、关于孢子样本的隐秘研究,都被轻柔地翻动、阅读。她感到一种被完全理解的通透感,却没有被窥探隐私的冒犯,仿佛对方本身就是真理的一部分。
而濒死的巴图,在这股波动下,身体竟然微微放松了一些。那狂暴的孢子活性似乎被这股平和却浩瀚的力量暂时压制,痛苦稍有缓解。波动重点掠过他那些关于战场、战友、以及纯粹守护意志的记忆碎片,对那灰色的污染则流露出清晰的警惕与探究,但并未立刻做出审判。
然而,这股波动的核心注意力,显然并不在他们三人身上。
它主要聚焦于两点。
第一点,是凌异。
当波动笼罩凌异时,仿佛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块巨石!凌异体内那枚“深渊之楔”碎片第一次对外界的探查产生了主动反应!它不再仅仅是悸动,而是散发出一种古老、晦涩、却带着不容置疑位阶的能量场,仿佛沉睡的王者被惊醒,带着审视回望那投来的目光。
两股同样古老、却性质截然不同的力量,在凌异的体表形成了微妙的对抗与试探。
森林的波动中传递出疑惑、审视,甚至还有一丝极其细微的、仿佛遇到同级存在的忌惮。它仔细感知着碎片的气息,试图解析其来源和目的,但碎片蕴含的信息太过深邃复杂,远超当前层面的理解范畴。波动最终传递出一个模糊的结论:古老……外来……钥匙……危险……亦或……希望?
与此同时,波动也触及了凌异本身那被无数次死亡轮回打磨得坚不可摧的意志,那海量的、破碎的记忆洪流,以及那超越常人的冷静与决断力。这同样引起了波动的强烈兴趣与探究欲。
第二点,也是波动投入最多“注意力”的,是林幽。
当波动接触林幽时,变得格外柔和甚至带着一丝怜惜与欣慰。它轻轻拂过林幽手腕上那枚嫩枝手环,手环顿时发出愉悦的嗡鸣,绿光大盛,与波动完美交融,仿佛失散已久的部分重新回归整体。
波动仔细检视着林幽的状态,对她精神本源的损伤流露出清晰的痛惜,对她能与植物意识共鸣的本质表示认可,对她敢于沟通迷宫心脏的勇气表示赞许,也对她在过程中被孢子恶意侵蚀的痕迹表示担忧并轻柔地予以净化。
更重要的是,波动透过林幽,清晰地感知到了他们刚刚经历的那场迷宫之殇,感知到了那颗古老心脏的巨大痛苦与污染,感知到了林幽和凌异在其中所做的努力与尝试。
所有的信息,都在极短的时间内被这股庞大的意识波动接收、整合、分析。
终于,那笼罩全场的波动缓缓收敛,如同潮水般退去,最终汇聚到那棵白玉古树之上。
古树那如同面部纹理的树干上,柔和的光芒缓缓流转,一个苍老、温和、却带着无上威严的声音,直接响彻在每个人的意识深处,并非通过空气振动,而是纯粹的精神传导:
“欢迎,外来者。”
“吾乃‘母亲’于此地的耳目与喉舌,森林意志的代行者,你们可以称吾为,‘守秘长者’。”
“吾已感知你们的到来,感知你们的伤痛,感知你们的过往,亦感知你们所带来的……变数。”
它的声音平静无波,却蕴含着洞悉一切的力量。
“持有古老碎片者(凌异),你的道路布满死亡与谜团,你的命运与‘母亲’的悸动交织,福祸难料。”
“承载‘母亲’祝福者(林幽),你的心灵向自然敞开,你的勇气值得赞赏,然伤痕犹在,前路需慎。”
“至于那被‘灰蚀’深度侵染者(巴图)……”
守秘长者的声音在这里停顿了一下,流露出明显的凝重:
“其况堪忧,‘灰蚀’已与其生命核心交织,寻常手段难解。其存续与否,取决于你们接下来的选择与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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