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归缘寺
夕阳的余晖,为西山深处的归缘寺镀上了一层温暖而庄严的金边。
墨寒盘膝坐在蒲团上,一袭朴素的灰色衣袍,也掩不住他挺拔的身姿和俊朗清秀的容颜。
他今年二十岁,一双眸子清澈明亮,本该是阳光开朗的年纪,此刻却紧锁着眉头,目光死死地盯着身前地面上的一块怪石。
那石头约莫足球大小,通体呈现出一种灰扑扑的椭圆形,表面光滑,没有任何纹路,看上去平平无奇。
可墨寒知道,这块石头坚硬得不可思议,即便是他如今已入先天之境,用尽全力也无法在其上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二十年来,这块石头就和他胸前那块残缺的玉佩一样,是他身份唯一的线索。
他的手无意识地探入衣袍领口,轻抚着胸口温润的玉佩。
那是一块晶莹剔透的圆形古玉,触手生温,却在边缘处有一个明显的几个缺口。
“时机”。
墨寒的脑海中,反复回响着师父圆觉和尚那句说了无数遍的话。
“寒儿,时机未到,不可说,不可问。”
从小时候他刚记事起,每次追问自己的身世,得到的都是这句回答。
一年又一年,他从一个懵懂的孩童,长成了如今的青年。
他修行的《沛元诀》已然大成,内力转化为真气,在三个月前,便已成功突破,踏入了无数古武者梦寐以求的先天之境,达到了小成境界。
就连横练功夫,也凭借着一股不服输的毅力,硬生生修到了第六重。
他知道,山下那个被誉为林川市天骄的李浩,在一年前还只是内劲圆满,直到最近才听闻他闭关突破,踏入先天。
而自己,足足比他早了数月,更是年轻了五岁。
论天赋,论实力,他自问不输给任何同辈。
可那又如何?
他强得过山中的猛虎,强得过山下的天骄,却唯独强不过师父口中那虚无缥缈的“时机”。
二十年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不知道他们为何将自己留在这里,更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将往何去。
他受够了等待,受够了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无力感。
“呼……”
墨寒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胸中的烦躁再也无法压制。
他猛地从蒲团上站起,那双清澈的眸子里,闪烁着一丝从未有过的决绝。
他要一个答案,现在,立刻,马上!
大殿的另一侧,一位身披陈旧袈裟的老僧,正背对着他,一丝不苟地整理着书架上那些泛黄的经书。
老僧正是归缘寺的主持,圆觉大师。身形如古松般挺拔,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沉稳的韵味。
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沟壑,却没能磨灭他双眸中蕴藏的慧光。
墨寒走到他的身后,几次想要开口,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最后,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中带着一丝克制不住的急切。
“师父。”
圆觉整理经书的动作微微一顿,却没有回头。
“嗯。”
“师父,您当年所说的‘时机’,到底何时才能到来?”
墨寒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紧。
“弟子如今已经二十岁,已是先天境小成,不再是那个需要被蒙蔽的孩子了!”
听到“先天境小成”这几个字,圆觉的身体似乎轻微地僵了一下。
他缓缓转过身,那张慈祥的面容上,闪过一丝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有欣慰,有不忍,也有一丝挣扎。
他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弟子,看着他眼中那份执着与痛苦,轻声问道:
“寒儿,你想知道什么?”
这句温和的问话,仿佛是一根导火索,瞬间点燃了墨寒积压了二十年的情绪。
“我想知道什么?”
墨寒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悲伤哽咽。
“我想知道所有!我想知道我的父亲是谁,我的母亲是谁!为什么把我丢在这里?他们是生是死?我到底是谁!”
他激动地从怀中掏出那块残缺的玉佩,高高举起,质问道:
“您总说这玉佩关乎机缘,可二十年了!它除了偶尔会发发热,有过半点异象吗?师父,您是不是一直在骗我?”
他死死盯着圆觉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一丝一毫的破绽。
“是不是我的父母根本就不在了,您只是不忍心告诉我,才编造出这套‘时机’的说辞来愚弄我?!”
一番话,如同连珠炮般,吼得他自己都有些喘不过气来。大殿之内,气氛瞬间凝固到了冰点。
圆觉和尚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因激动而涨红的脸,看着他眼中那份被抛弃的痛苦与不甘,目蕴的慧光中,满是心疼。
他知道墨寒的性格,看似阳光乖巧,骨子里却有着超乎常人的坚毅与执着。
他也知道,这件事,再也瞒不下去了。
殿内,只有墨寒粗重的喘息声。
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在圆觉的脸上,不错过任何表情变化,渴望从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读出哪怕一点点真相。
“唉……”
圆觉长长地叹息一声,声音中充满了疲惫与无奈。
他伸出干枯的手,想要去抚摸墨寒的头顶,却被墨寒下意识地避开了。
老僧的手僵在半空,眼中闪过一抹黯然。
他收回手,轻声道:
“寒儿,为师没有骗你。一再隐瞒,只是为了……保护你。还有这是你父亲的要求。”
“保护?”
墨寒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自嘲地笑了笑。
“师父,我已经是先天高手,我需要谁来保护?”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而沉稳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师弟,不可对师父无礼。”
只见一个身材高大,面容憨厚的青年僧人走了进来。
他正是归缘寺的大师兄,净明。
净明性格老实,为人真诚,平日里最是照顾一众师兄弟。
他看到墨寒和师父对峙的场面,感受到师弟那几乎要爆发的情绪,连忙走上前,试图劝解:
“师弟,师父这么做,一定有他的苦衷,你冷静一点。”
墨寒猛地转向净明,双目通红,泪水在眼眶打转,像一个抓住救命稻草的溺水者,眼中带着一丝期望:
“师兄!你一定知道些什么,对不对?求求你,告诉我!”
净明被他看得心中一窒,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师弟,师父他……从未对我说过你的身世。不过……”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面色复杂的圆觉,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
圆觉闭上眼睛,再次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这个动作,像是一个默许的信号。
净明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
“不过,我确实知道一些关于你父亲的‘特殊’之处。师弟,你父亲……他似乎来自一个很特殊的地方,不是这方天地之人。”
净明的声音愈发凝重,说出了那句石破天惊的话。
“他……很可能是神话传说之中的仙人。”
“仙人”!
这两个字,如同一道九天惊雷,在墨寒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世界观在这一刻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冲击。
仙人?那不是只存在于神话故事里的虚幻概念吗?
短暂的震惊过后,一股更加强烈的被抛弃感和痛苦,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的身体晃了晃,声音因为哽咽而变得破碎不堪:
那他为什么要把我丢在这里?如果他真的那么厉害,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我抛弃?!”
他宁愿自己的父亲是个普通人,哪怕已经不在人世,也比一个将自己随意丢弃的“仙人”要好!
看着墨寒那痛苦欲绝的模样,圆觉和尚知道,最后的时刻到了。
他长叹一声,走上前,用那双苍老却无比坚定的手,重重地按在了墨寒的肩膀上。
“寒儿,为师再说一次,你父亲并不是抛弃你,而是为了保护你!”
圆觉的声音不再有丝毫的犹豫和慈悲,每一个字都如同寺中晨钟,沉重、坚定,狠狠撞在墨寒的心上。
“保护?”
墨寒的身体一僵,这个词在此刻听来,充满了尖锐的讽刺。
“二十年前,你父亲他被无数强大的敌人追杀,迫不得已,才将尚在襁褓中的你,托付给了我。”
“敌人?”
墨寒的脑子嗡的一声。
追杀?大变故?
这些词汇,远比“仙人”二字更具冲击力,带着血与火的气息,瞬间将他从被抛弃的自怨自艾中拽了出来。
圆觉的目光,缓缓落在了墨寒胸前那块因他激动而从衣襟中露出一角的玉佩上。
“有人在寻找一样东西,而你父亲,正是那个东西的持有者。”
墨寒心头狂跳,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急速窜上头顶。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手掌便下意识地死死捂住了胸口,那个他佩戴了二十年的冰冷之物。
圆觉的眼神肯定了他的猜想。
“没错。”
“这块玉佩,还有你身前的那块怪石,都不是凡物。”
“你父亲说过,当你修为足够,时机成熟之时,它们自然会显现出真正的力量,指引你前行的道路。”
“嗡——!”
仿佛是为了印证圆觉的话语。
就在他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的瞬间,墨寒胸前那块沉寂了二十年的残缺玉佩,毫无征兆地剧烈颤动起来!
一股温热的暖流从玉佩中涌出,瞬间传遍他的四肢百骸。
紧接着,一道肉眼可见的、晶莹剔透的微光从玉佩上散发出来,将他整个胸膛都映照得一片通明!
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与浩瀚,仿佛蕴含着一方世界的能量,正在缓缓苏醒!
“这……这是?!”
一旁的净明喉咙里发出一声被扼住般的惊呼,他被眼前的异象惊得连连后退,脸上的憨厚被极致的震惊所取代,整个人目瞪口呆。
圆觉和尚的神色也猛地一变,随即又被前所未有的凝重所取代。
他走到墨寒面前,神情严肃到了极点,语气带着一丝沉重:
“寒儿,看来,时机真的到了。”
他深深地凝视着墨寒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
“你准备好面对真相了吗?一旦踏出这一步,你所要面对的,将是无法想象的凶险,你再也不能回到从前那般平静的生活了。”
“你,想好了吗?”
这是最后的考验,也是最后的抉择。
墨寒感受着胸前玉佩传来的、越来越强烈的颤动与召唤,他缓缓抬起头,迎向师父凝重的目光。
他眼中的迷茫、痛苦与愤懑,在这一刻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坚毅与决心。
他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师父,我准备好了。”
“无论前路有多么凶险,我都要找到我父亲,弄清楚我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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