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寒神色平静如常,点头同意。
紧跟在李睿哲身后,步伐沉稳地穿过自动为他们分开的人群,走向宴会厅的最中央。
那里,一片空地之中。
一位身形佝偻、面色蜡黄的老者,正被两名健壮的李家下人小心翼翼地搀扶着。
老者身上的武者长袍虽然洁净,却掩不住那份深入骨髓的衰败与病态。
他每挪动一步,都像是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干瘪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嘴唇也因长久的忍耐而失去了血色。
然而,即便如此,他依然竭力挺直着那早已弯曲的腰板,浑浊的双眼中透着一股不屈的风骨,不容许自己在外人面前露出一丝一毫的软弱。
“墨小友,”李睿哲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他侧过身,伸手指了指那位老者,向墨寒介绍道:
“这位是我李家的长老,李建云。是我李家真正的砥柱之一。”
李睿哲的语气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沉痛与追忆。
“他曾与我父辈并肩,在那段最黑暗的岁月里抗击日寇,为保全保家卫国浴血奋战。”
“不幸的是,他曾被敌人俘虏,遭受了非人的折磨后,被抓去做了活体实验……”
“虽然最终被我族救回,但身上却留下了难以愈合的旧疾,数十年如一日,饱受折磨。”
这番话语如同一道惊雷,在宾客中炸响。
原本的窃窃私语瞬间化为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活体实验!
这四个字所代表的残忍与恐怖,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他们再次看向李建云时,目光中充满了同情与敬佩。
难怪这位长老会是这般模样,原来竟背负着如此沉重的过往。
墨寒的目光落在李建云身上,那双总是清澈的眼眸中,此刻也闪过了一丝凝重。
他能从老者身上感受到一股死寂与腐朽的气息,那不是单纯的病痛,而是一种生命即将走到最后的死亡之气。
他没有多言,只是上前一步,对着李建云微微躬身,语气沉稳而尊重:
“长老,请解开上衣,容晚辈一观。”
李建云闻言,那双因痛苦而显得有些浑浊的眼中,闪过了一丝难以掩饰的讶异。
他打量着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后辈。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微微点了点头,示意身旁的下人。
在两名下人的帮助下,李建云那件深蓝色的保守长袍被缓缓解开,褪下。
当他的上身完全暴露在宴会厅明亮的水晶灯下时,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嘶——”
不知是谁先倒吸了一口凉气,紧接着,此起彼伏的惊骇之声在大厅内弥漫开来。
无数宾客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一些胆小的女性甚至发出了短促的惊呼,急忙用手帕捂住了嘴,别过头去,不忍再看。
那是一片怎样触目惊心的景象!
老者干瘦的胸膛和背部,几乎没有一寸完好的皮肤。
上面布满了纵横交错,有些伤疤深可见骨,边缘的皮肉向外翻卷,呈现出一种不祥的青黑色,仿佛被某种剧毒的酸液腐蚀过。
更多的则是密密麻麻的、像是针孔又像是刀割留下的小型疤痕,它们连接在一起,形成了一片片诡异的图案。
每一道伤痕都像是一只只狰狞的蜈蚣,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血肉之上,无声地诉说着当年那段惨绝人寰的经历。
“天啊……这……这还是人的身体吗?”
“太可怕了……李家长老竟然能承受得了这种痛苦……”
“难怪遍寻名医也无法根治,这伤势已经不是凡俗医术能够处理的了。”
宾客们的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来,充满了震惊与同情。
李睿哲看着长老身上那熟悉的伤痕,眼中闪过一丝浓重的痛惜。
他握紧了拳头,沉声对墨寒说道:
“墨小友也看到了。这些年来,为了云长老的伤,我李家寻遍了当代名医,耗费了无数天材地宝、珍贵药材,也只能勉强延缓伤势的恶化,让他少受一些皮肉之苦。”
“至于他体内因为那些实验而深藏的暗伤,更是如附骨之疽,无人能探其原因,更别谈根治了。”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无奈与不甘。这是整个李家的心病,也是他作为家主的一块心头巨石。
然而,墨寒却仿佛没有听到周围的任何喧嚣,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了李建云的身上。
他没有被那恐怖的伤势吓退,反而再次上前一步,伸出两根修长而稳定的手指,轻轻搭上了李建云枯瘦的手腕。
“云长老,得罪了。”
话音未落,他双目微闭,体内的《沛元诀》真气应念而动。
一股精纯温和的真气,如同一条涓涓细流,顺着他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探入了李建云那早已紊乱不堪的体内经脉之中。
真气一入体,墨寒的眉头便微微蹙起。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李建云的经脉,就如同一片干涸龟裂的河床,多处堵塞、萎缩,甚至断裂。
一股阴冷、暴戾的怪异能量盘踞在他的丹田与五脏六腑之间,如同跗骨的毒蛇,不断地侵蚀着他的生机。
这股能量充满了破坏性,与他自身修炼的内力互相冲突,形成了无数个混乱的能量漩涡,时时刻刻都在他的体内进行着拉锯战,这才是他痛苦的根源。
墨寒的真气仔细地探查着每一处损伤,分析着那股怪异能量的构成。
他的脸色越来越凝重,但眼神却越来越明亮。
片刻之后,墨寒缓缓收回了手指,睁开了眼睛。
他沉吟了片刻,像是在组织语言,然后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一脸期待的李睿哲和满堂宾客,最后落回到李建云那张布满震惊与怀疑的脸上。
“长老的伤势确实复杂。”
墨寒的声音平稳而自信,清晰地传遍了寂静的大厅。
“外伤与暗伤交织,怪异能量侵蚀根本,气血淤滞,长年累月之下,已然深入五脏六腑,油尽灯枯之相已现。寻常医道,确实束手无策。”
他先是肯定了伤势的棘手程度,让在场的众人,尤其是李建云本人,都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这番诊断,与这些年来无数名医的结论大同小异,甚至更为精准。
然而,墨寒话锋一转,语气中的自信愈发强烈:
“不过,并非不可医治。”
这六个字,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了千层巨浪!
大厅内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李睿哲在内,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墨寒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他顿了顿,继续用那不疾不徐的语调,清晰地阐述着自己的治疗方案:
“长老体表的腐肉毒疮,需用我佛门配制的‘九转生肌膏’进行外敷,每日一次,可活血生肌,拔除毒素,修复疮口。”
“盘踞在体内的怪异能量与淤积的毒素,我稍后会写下一张药方,需用文火熬制一个时辰,每日三次,按时内服,以固本培元,化解异力。”
“除此之外,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墨寒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直视着李建云。
“每隔三日,我将亲自为长老施展‘禅门针灸法’,以金针渡穴,疏通堵塞的经脉,引导长老自身的真气拨乱反正,逐步将那股异种能量彻底炼化、驱逐出体外。”
他伸出一根手指,语气笃定,一字一顿地做出了最后的总结。
“外敷,内服,针法,三管齐下。如此,应能在两个月内,让长老痊愈。”
话音刚落,整个宴会大厅瞬间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两个月?
痊愈?
李建云那张因常年忍受痛苦而显得有些麻木的脸上,此刻却写满了剧烈的震惊与不可置信。
他的身体甚至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而微微颤抖起来。
数十年来,他访遍名医,甚至李家不惜代价请动过隐世的药谷传人,得到的最好结果也不过是“延缓数年性命,减轻三分痛楚”。
他本以为,家主让这个年轻得过分的少年郎来为自己诊治,是死马当活马医的无奈之举。
他根本不相信,一个二十岁的毛头小子,能有这般通天的本事。
可是……
可是墨寒那笃定无比的语气,那自信的眼神,那条理清晰、闻所未闻的治疗方案,却狠狠地砸在了他那颗早已枯寂的心上。
一缕名为希望的火苗,在他心底最深处,悄然无声地……点燃了。
(注意:有话说,有剧情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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