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孤寂感如潮水般退去,虞妩华的指尖却残留着一丝刺骨的寒意。
那不是属于她的情绪,而是来自九五之尊,那个高踞龙椅、心思深沉如海的男人——萧玦。
她缓缓睁开眼,烛火在她漆黑的瞳孔中跳跃,映出一抹讥诮的冷光。
原来如此,这种无形的窥探并非单向的枷锁,而是双向的利刃。
他能感知到她父亲的情绪,她,亦能触碰到他意志的边缘。
而那句“遗诏有三”,便是搅动他心湖的巨石。
次日清晨,天色微明,猎宫外的官员们已按品级列队,等待皇帝点卯。
晨风带着湿润的草木气息,吹得众人官袍猎猎作响。
虞妩华故意慢了半步,不着痕迹地走在内侍总管小德子的下风处。
当两人擦身而过时,她广袖微动,一枚精致的香囊在袖底轻轻一晃,一缕极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兰麝之气,如游丝般钻入了小德子的衣褶深处。
这几日她早已摸清,这名皇帝近侍每晚子时都会去西侧角楼取各地密报,而他身上,总会沾染上萧玦御帐中那独特的龙涎与檀木混合的熏香。
只要有这气味为引,她便能通过“情绪残响”,更清晰地捕捉到帝王的心绪波动。
夜幕再次降临。
虞妩华摒退了白芷,独自在帐中点燃了一炉宁神香。
她闭目静坐,将心神沉入一片虚无。
果然,没过多久,一股焦躁不安的情绪突兀地闯入她的感知。
那情绪不似白日那般冰冷孤寂,反而带着一丝急切与反复的审视。
她顺着这缕情绪探去,一幅模糊的画面在脑海中浮现:萧玦正坐在御案后,面前摊开的并非奏折,而是一卷泛黄的宗室旧档。
他的指尖在一行行字迹上缓缓划过,最终,反复停留在“虞氏历代封赏录”那一页上。
每一个字,都仿佛在拷问着他,也灼烧着他。
午膳时分,柳淑妃的贴身宫婢端着一个白玉盅袅袅而来,笑意盈盈地说是娘娘特意为虞妩华熬制的安神羹,能调理心神,对她这“痴傻之症”大有裨益。
白芷脸色一变,伸手欲拦,却被虞妩华一个眼神制止。
她接过玉盅,脸上依旧是那副天真无害的笑容,在宫婢的注视下,慢条斯理地一勺勺饮下。
羹汤温润甘甜,入口即化。
只是在饮尽最后一口时,她借着抬袖擦嘴的动作,将那口汤汁悄无声息地吐进了袖中早已备好的锦帕里。
她知道,这羹汤里没有致命的毒药,却掺了微量的“迷心露”。
此物不会伤人性命,却能扰乱神思,让人在短时间内言语失序,举止癫狂,当众出丑。
柳淑妃打的好算盘,是想让她在萧玦面前彻底沦为一个笑话。
但她不惧,甚至期待。
她等的,就是一个让萧玦亲眼见证的机会——看清楚,到底是谁在处心积虑地,想要毁掉他亲手建立的秩序。
申时三刻,猎营校场方向忽然响起三声沉闷的鼓响,肃杀之气瞬间弥漫开来。
随即便有消息传来,北狄使节团突然造访猎营,声称大宣边境关卡无故阻挠通商,致使部族损失惨重,要求面见圣上,讨个说法。
群臣哗然,谁都清楚,“通商”不过是个幌子,北狄此举剑指的,是世代镇守北疆、掌握着大宣最精锐兵权的虞家。
虞妩华站在偏帐的帘后,指尖冰凉。
她无需亲临现场,便能感受到那股熟悉的、源自父亲的情绪波动,比上一次更加强烈,如惊涛拍岸。
愤怒之中,夹杂着一股被截断后路的急迫。
一个清晰的念头,跨越数百里,狠狠撞入她的意识:“兵部驿传已被截断!”
她心中一凛,瞬间明白了所有。
这是一个早已设好的连环套。
北狄挑衅,朝中弹劾,而远在边关的父亲,他所有递往京城的辩解文书,都已被悉数扣下。
若无人为虞家发声,半月之内,待北狄使节将事情闹大,一顶“私联敌国,意图谋反”的罪名,便会雷霆万钧地扣在虞家的头上。
当夜,月色如霜。
萧玦在御帐中单独召见了素有贤名的七皇子萧珩,密议边境之事。
营帐四周,禁军林立,气氛凝重。
而虞妩华的帐内,却只有一豆烛火,和一炉袅袅的青烟。
她将白日里从锦帕上刮下的药羹残渣细细焙干,研磨成粉,不露痕迹地混入了一枚新制的香丸之中。
这香丸以百花晨露与静心草制成,本是安神之用,但添了那一点“迷心露”的粉末,便成了最精妙的引子。
她亲手将香丸放入鸾鸟衔枝香炉中,点燃。
香气很淡,乘着夜风,如无形的触手,悄然穿过庭廊,飘向那灯火通明的御帐。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虞妩华静静等待着,心神前所未有地集中。
忽然,她心头猛地一震!
一股骤然紧绷的情绪从七皇子萧珩的方向传来,那情绪中充满了激烈的辩驳与不解,像是一张被拉到极致的弓。
而更远处,那属于萧玦的、如万年玄冰般坚不可摧的意志,竟在萧珩的冲击下,破天荒地,出现了一丝裂痕般的迟疑与动摇!
成了。
虞妩华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迷心露的作用,并非让人疯癫,而是放大潜藏的情绪,削弱理智的堤防。
萧珩的据理力争,恰好成了催化剂。
帝王之心,最忌动摇。
她成功地在他坚固的心防上,凿开了一道微不可见的缝隙。
而她要做的,就是让这道裂痕,在这风雨欲来的长夜里,彻底变成无法挽回的崩塌。
香炉中的青烟渐渐散尽,夜色愈发深沉。
虞妩华缓缓起身,走到窗前,看着远处那依旧亮着灯的御帐,眸光沉静如水,却又深不见底。
棋局已开,刺探已经结束,接下来,便是真正的杀招。
这一步棋,必须精准,必须致命,必须让他所有的疑虑,都指向同一个真相。
她收回目光,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对着内室轻声唤道:“白芷。”
“奴婢在。”
“把那双踏雪寻梅的绣鞋取来。”虞妩华的视线落在自己纤细的手指上,仿佛在端详一件最完美的兵器,“是时候,让那只蝴蝶,飞到它该去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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