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
临湖县叶家沟
“醒了就喝药，你说你啊，就是心气太高，没考上就没考上，直接病倒了，还要花钱治病。
家里什么情况你还不知道啊？我们家也就是种地的，日子过得紧巴巴，家里人还多，真是让人操心。”
女人一脸苦相，手里端着冒着热气的碗，喋喋不休的说着家里苦，她还生病的话。
要是以前的她听到这话，怕是早就爬起来满脸愧色，心里更是觉得自己给家里添麻烦了，然后哪怕生着病也要帮着家里干活。
可是现在的叶澄一动不动，茫然的睁着大眼看向发声的来源与陈旧狭窄的四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身上沉重的很，呼吸灼热。
她不是死了吗？
死在两个侄女的推搡中。
可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这不是她二十多年前和妹妹叶萍住的小屋子吗？
旁边的小床上是叶萍的枕头和被子。
眼前活生生说着话的正是早已入土的妈妈周翠花。
还算跟得上时代，看过重生、穿越小说的叶澄立马意识到自己和小说女主一样。
重生了！
老天居然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如同天降大饼。
这是她一直坚持捐款帮助更多山中女孩可以读书的善举换的吗？
叶澄脑中一阵头脑风暴，结合眼前所说的话，她很快就意识到现在的时间节点，正是十八岁出成绩的那天，她没想到自己没考上，闷闷地不说话，将自己闷病了。
周翠花见大女儿不说话，还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她，心里本就藏着事，被看得心里发虚。
“行了，不要做成一副死人样，没考上就是你的命，赶紧喝药。”周翠花催促的说道。
这个死丫头，她手都端麻了。
“老师说以我的成绩肯定考得上的。”叶澄幽幽地说道，声音有些沙哑，眼神落在周翠花身上。
这视线盯着她发毛，但想到大丫头平时的样子，又支棱起来。
周翠花一皱眉，“老师说？老师说什么都有用啊？老师要是说什么都有用，那不成天上的神仙了，大家都去拜菩萨了。
唉～小澄你说你，成绩本来就不如你哥，可你看，你哥不也没考上吗？建强都没像你一样寻死觅活的……”
“妈你怎么和隔壁刘奶奶一样记得不的事，我成绩一直都比哥好啊！”
叶澄一脸“难道你年纪也大了？”的表情。
她还顺手接过药闭着气“咕咚咕咚”就喝下去了。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好了才能做更多事。
“牙尖嘴利，就会顶撞长辈。大丫你也就是能和我这样说，这话也是放在别人家，嘴都给你拧掉了。”周翠花没好气的将药碗拿回来。
“妈我说的不是实话吗？你心里就想着大哥，一点都像爸一样公平。”叶澄阴阳怪气的说道，说着背着她一躺，“我要睡了，出去把门关上。”
周翠花眼睛瞪得滚圆，张嘴就想骂回去，但想到还要干的事情又把嘴闭上，“邦”的重重的关上房门。
心下想这大丫因为没拿到录取通知书发疯了？
于是火就对准了另一个人。
“二丫，二丫…”周翠花站在院中插着腰叫着，“死丫头跑哪去了？”
后边菜地里的叶萍赶紧跑来，手上还拿着尿勺。
“耳朵聋了？叫你听不见？”周翠花拧着叶萍的耳朵打转，直把耳朵拧的通红看到她脸上的痛苦才放开。
“妈我在菜园浇地呢…没听见……”叶萍局促的握着尿勺，两手指尖发白。
“你去草叔家买半斤…不买一斤肉回来。回来之后先把浇了，然后去做饭。”周翠花也不想听解释，将七毛钱放到叶萍手上。
“钱…钱不够。”叶萍颤颤巍巍的说道。
“怎么就不够了，够的，赶紧去，一斤肉一点都不能少！”周翠花理不直气也壮的道。
“…我这就去。”叶萍怕被打，丢下尿勺就跑出去。
尿勺砸在周翠花脚上，尿液将她绿色的解放鞋打湿了。
“哎呦喂！一个两个都是讨债鬼！”
叶萍跑出去大半路将敢将手放在发热发疼的耳朵上，轻轻地吸着气，发愁怎么买一斤肉回去，但脚步却一点都不敢停。
一斤猪肉要七毛五，妈只给了七毛……
房间里背对着的叶澄在重重的摔门声响起，勾唇笑了笑。
坐起身，拿出巴掌大粉红色外壳的小镜子，镜面破了大半，如蜘网般裂开，手柄用布缠起来，是她捡垃圾捡到的。
四分五裂的镜面中照映出叶澄的模样，瘦的只剩巴掌大的小脸，越发显得眼睛格外的大，白皙的皮肤上显露出吃不好的菜色，脸颊两边装饰着两片红霞，嘴巴干裂着。
病怏怏不太好的样子。
可对叶澄来说不错了，年轻的她。
刚才敢那样说话，照着以往的周翠花早就一巴掌打过来了，药？那是没有的，被子一捂就好的，根本别想她花钱。
但是现在心里装了有求于她的事，难得装得温柔了。
叶澄讽刺的笑笑，又从将铺盖打开，露出光秃秃的木板，她找准中间的木板，上下两头将它拆开，露出一块粉红色杜鹃花的手绢。
这是她捡垃圾一点点攒下来的钱，谁都不知道。
打开，看着一大叠，实则大多都是一角两角的毛票，大团结只有三张，一共算下来竟有五十二块三毛五。
算完钱之后又将钱好好的放回去，接着重新躺下去，将被子全身上下都盖住。
大夏天的，不用盖就是一身的汗，但她还是这样做了。
好像就是今天晚上要说复读的事。
她要做好准备。
去是不可能去的。
身体不舒服，也不知道是药发挥了作用还是什么，叶澄迷迷糊糊地很快就睡着了。
直到一只冰冰的手放在了叶澄的额头。
“不烫了，姐你怎么样，还难受吗？”叶萍一只手放在叶澄头上，一只手放在自己额头上，见她醒来轻轻的问道。
叶澄醒来觉得自己好多了，“不烧了，好多了。”
看到自从她出去南下打工就没有再见过的妹妹，心里酸酸。
一个人孤零零躺在手术台上被当做可以买卖筹码，那该多难受啊。
在岁月的洗礼中妹妹的面容早已在她的记忆中模糊了。
叶萍个子生的小，十五岁的年纪看着像是十一二岁的模样，和她一样都承接了叶父的白皮，很秀气。
但一样，也很瘦弱，感觉一阵风都能将她吹倒一样。
“那就好，该吃饭了，妈叫我把饭菜你给送来。”叶萍转身将一碗杂粮饭放在叶澄面前。
很实，上面加了几筷子咸菜和两块豆腐。
“姐你快吃吧！”叶萍又转身，不是出去，而是将自己的一碗杂粮加水的饭端过来，上面就几筷子咸菜，她珍惜地小口吃着。
“你的脸怎么了，被打了？”叶澄问道。
叶澄是因为生病脸上红红地，叶萍不一样，明显有些肿了。
叶萍感受到大姐的关心，眼睛弯弯，“不碍事的，很快就好的，今天大哥上午就出去了，中午没回来，但是妈让我买了一斤猪肉，晚上可能就能吃猪肉了！姐生病，爸会给你吃的！”
叶澄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周翠花就是个爱占小便宜的，而叶家沟卖猪肉的草叔是个心软的，每次买肉都会让她们姐妹去买。
钱不给实，但肉要足斤。
周翠花说没到一斤就要打死她们，她们买不到就不敢回去。
想来这就是周翠花的杰作。
草叔心软但也是要养家糊口的人，哪能次次都白送些啊？还都要一样的好肉。
叶澄将碗里的饭拨了些过去，又将难得吃的豆腐夹了一块给她。
“姐你还生着病呢，我吃这些就够了！”叶萍连忙要将饭菜拨回去。
叶澄将碗侧开躲过了，“行了，赶紧吃。我身体难受，家里的活都堆给你一个人干，不吃饱怎么能行。”
此话一出，叶萍就不再拒绝，“谢谢姐。”
叶澄吃着碗里的饭菜想着却是怎么赚钱？怎么将户口本和身份证偷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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